他自小在書堂長大,不比銀止川上房揭瓦掏鳥蛋都成習慣了的,對跳牆翻樹這事兒頗有些生疏。
然而已經在牆上了,上不得上,下不能下,也沒有別的路可退。
只有銀止川的懷抱那一個去向。
「當然接的住呀。」
那青年眉眼彎彎地笑看著他:「接不住我敢叫你跳麼?你是我的心頭肉啊西淮……」
西淮實在無法忍受他這說話沒個正行的戲謔,眼睛裡滿是身在高處時驚慌和躲閃。
他是沒什麼安全感的人,尤其是將自己的安危攸關,交給別人。
聖賢書上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所以西淮從來是做一件事,早已想好了下一步的十多種可能,確保萬無一失。
但是……聖賢書上卻沒教他君子立於危牆之上的時候怎麼辦。
「西淮,我怎麼可能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
銀止川仍張著手,輕聲說:「如果我沒有接住你,我就——」
「你能接住麼?」
然而,倏然間西淮問。
他不是問「你會不會來接」,而是「你能接住嗎?」。
是了,真奇怪,好像在西淮心裡,對這件事的懷疑點從不是銀止川會不會去做,而是他做不做得成功。
因為他好像天然就有種自信,如果他從牆上摔落,銀止川一定不會放任不管。
這……算什麼?
對他的心意胸有成竹嗎。
「西淮,跳吧。」
地上的銀止川再一次向他保證:「我接著你。」
西淮目測著這牆上牆下的距離,大概六七尺。
即便摔下去……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疼一些罷了。
那一剎那,西淮突然覺得這騎牆難下的場景和他同銀止川的境遇很相像。
他們同樣是一個牆上,一個牆下,牆下人說著天花亂墜的話——
「如果你跳下來」、「如果你也心悅我」……「我一定會接住你」,「我一定不介意任何事。」
但是,這是真的麼……
倘若他落下了,那等待著的人卻突然後悔,只冷眼瞧著他,那麼傷筋動骨的便只是西淮一個人罷了。
遲疑了許久,西淮終於微微一下,同銀止川輕聲說:
「那麼……你要接住我的,你莫要忘了。」
銀止川慎重點頭:
「我什麼也不要,都會接住你的。」
西淮深吸了口氣,而後抿唇,將眼睛閉上後決然往後一倒——
風吹過耳邊的感覺很舒服,尤其是在風裡,有人在他即將摔落的時刻伸出手來,穩穩地託舉住了……
銀止川把白袍少年抱了個滿懷,他板著臉,但忍不住想笑。
當柔韌綿軟的身子落到他懷裡的時候,他好像一下接住了他的全世界——
那種決意和溫柔,他忍不住在西淮額頭上輕輕啄了一下,輕輕說:
「我說話算話吧?」
西淮仍然有點微喘著氣,掙扎著從銀止川懷裡落地。
銀止川把他放到地上,眼睛裡微微含著笑。他看著少年猶自有些微微發抖的腿,笑問:
「被人接住的感覺好麼,西淮?」
那當然是好的,在你即將落入萬丈深淵的時候,能有一雙手穩穩地託舉起自己。
但是銀止川也不明白……他方才,是得到了西淮怎樣的信任。
「這裡是我小時候常來的。」
銀止川牽著西淮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去,一面輕聲道。
荒廟已經野草過膝了,百年前曾經輝煌的金佛像早已坍塌,一度供香繚繞的大殿也沉寂了下去。
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