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不到一刻鐘,外面忽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接著,隔了兩間的房門被人敲的震天響,男人洪亮粗豪的嗓子帶著明顯的醉意:“裡面的小、小娘子,哭得、哭得這般傷心,是死了爹還、還是死了相公啊?可憐見的,心疼死哥哥了……快別哭了,開門出來,哥哥疼你……”
“是啊,小娘子,快開開門,咱們趙哥可是最能疼人的,保準讓你快活的將你那短命的相公忘得一乾二淨……”
接著是一陣陣鬨笑。
哭聲早在敲門聲響起時便停了,此刻更是半點聲音也不敢發出來,好在那幾個醉漢也不敢當真胡來,在門口說了一陣醉話,便被人勸走。
哭聲再未響起。
林楠搖頭失笑,少女的哭聲不高,只走廊上和附近三兩個房間能聽見,那幾個醉漢顯然不是這一層的住客,卻專門跑到這裡來鬧事,可見是受了什麼人的挑唆……林全那小子手段雖低俗,倒是管用的很。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有輕巧的腳步聲停在門外,敲門聲響起,先是一聲,後是兩聲,聲音極輕,中間略長的間隔顯出十足的猶豫膽怯。
林楠卻知道來人的性格絕對和膽怯二字無關,嘆一聲陰魂不散,起身收拾桌面,道:“門沒關。”
門沒關……
帶著明顯不歡迎的意味的話讓門外的人又足足猶豫了半刻鐘,才小心翼翼推開門。
刻下是月初,外面月色昏暗,令房中閃爍的燭光顯得格外明亮,房中人卻不在燭光下,而是蹲在暗處的火盆旁,低著頭將手上寫滿字的宣紙一張張丟進火盆,長髮披散如墨,白衣拂地勝雪,偶爾騰起的火光照亮的那張臉,更是足以讓任何人自慚形穢。
門外的兩名少女遲疑了片刻才進門,錯後半步顯見是丫頭的少女正待轉身,耳中傳來少年清冷的聲音:“不要關門。”
為首的少女身形一僵:他竟是怕她汙了自己的名聲,她身為女兒家還……他居然……
還未開口,門外飛快的閃進來一人,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快步來到林楠身邊:“大爺。”
因林楠不慣有人守夜,這小鎮上的客棧又沒有獨院,為安全計,林楠雖一人獨住,但左右兩側的房間都是一齊租下來的。從那少女在林楠門口停下時起,林全幾個便在隔鄰貼著耳朵聽,只是不知道林楠意願,不敢豁然露面,直到林楠的開口說“不要關門”,才衝了過來。林全一個進門,其餘幾人守在門外。
林楠起身,將剩下的宣紙交給林全,洗了手,擦乾,回到案前坐下。
見他依舊是一副從容不迫、雍容閒雅的模樣,少女藏在暗處的眸子越加幽暗,咬了牙,盈盈一福,哀哀道:“林公子……”
少女的容顏在隱在昏暗的燭光中看不真切,但發出的聲音卻低柔婉轉,像初生的貓兒一般,嬌嫩誘人。
林楠臉上顯出愕然之色來:“這位是……”
林全暗笑自家主子會裝,面上卻一本正經道:“大爺,要是小的記得不錯的話,這位應該就是今兒日間遇上的黃家四姑娘了!啊對了,四姑娘,早先的時候我們大爺怕壞了四姑娘您的名聲,沒敢請您上車,令小的快馬加鞭去附近尋了馬車去接,誰知到了卻不見了四姑娘的人影,不想竟也來了這裡……四姑娘,您的馬車修好了?”
黃旖夢微微一滯,低聲道:“多謝林管事了,我們路上遇上了好心人。”
“四姑娘不要嫌小的多嘴,出門在外,不比在家裡,凡事都要小心些,什麼人都不可輕信,自家的舉止也要多加註意,旁的不說,您這半夜三更的朝男人房裡鑽,也太不撿……咳!您說,就算您不介意給我們家大爺做妾,咱們大爺也不來一個就收一個不是?”
一旁的小丫頭大怒,斥道:“你什麼東西,竟敢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