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他說,“你呆呆地在想什麼呀?那嚴肅的笑容是什麼意思?”
“驚訝和慶幸,先生。我想,現在你可以允許我離開了吧?”
“不,再呆一會兒。告訴我那邊會客室裡的人在幹什麼?”
“我想是在議論那個吉卜賽人。”
“坐下,坐下!——講給我聽聽他們說我什麼啦?”
“我還是不要久待好,先生。準己快十一點了。呵!你可知道,羅切斯特先生,你早晨走後,有位陌生人到了。”
“陌生人!——不,會是誰呢?我並沒有盼誰來,他走了嗎?”
“沒有呢,他說他與你相識很久,可以冒昧地住下等到你回來。”
“見鬼!他可說了姓名?”
“他的名字叫梅森,先生,他是從西印度群島來的,我想是牙買加的西班牙城。”
羅切斯特先生正站在我身旁。他拉住了我的手,彷彿要領我坐到一條椅子上。我一說出口,他便一陣痙攣,緊緊抓住我的手,嘴上的笑容凍結了,顯然一陣抽搐使他透不過氣來。
“梅森!——西印度群島!”他說,那口氣使人想起一架自動說話機,吐著單個詞彙:“梅森!——西印度群島!”他念念有詞,把那幾個字重複了三遍,說話的間隙,臉色白加死灰,幾乎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
“你不舒服,先生?”我問。
“簡,我受了打擊,——我受了打擊,簡!”他身子搖搖晃晃。
“呵!——靠在我身上,先生。”
“簡,你的肩膀曾支撐過我,現在再支撐一回吧。”
“好的,先生,好的,還有我的胳膊。”
他坐了下來,讓我坐在他旁邊,用雙手握住我的手,搓了起來,同時黯然神傷地凝視著我。
“我的小朋友,”他說,“我真希望呆在一個平靜的小島上,只有你我在一起,煩惱、危險、討厭的往事都離我們遠遠的。”
“我能幫助你嗎,先生?——我願獻出生命,為你效勞。”
“簡,要是我需要援手,我會找你幫忙,我答應你。”
“謝謝你,先生。告訴我該幹什麼——至少我會盡力的。”
“簡,替我從餐室裡拿杯酒來,他們會都在那裡吃晚飯,告訴我梅森是不是同他們在一起,他在幹什麼?”
我去了。如羅切斯特先生所說,眾人都在餐室用晚飯。他們沒有圍桌而坐,晚餐擺在餐具櫃上,各人取了自已愛吃的東西,零零落落地成群站著,手裡端了盤子和杯子。大家似乎都興致勃勃,談笑風生,氣氛十分活躍。梅森先生站在火爐旁,同登特上校和登特太太在交談,顯得和其餘的人一樣愉快。我斟滿酒(我看見英格拉姆小姐皺眉蹙額地看著我,我猜想她認為我太放肆了),回到了圖書室。
羅切斯特先生極度蒼白的臉已經恢復神色,再次顯得鎮定自若了。他從我手裡接過酒杯。
“祝你健康,助人的精靈!”他說著,一口氣喝下了酒,把杯子還給我。“他們在幹什麼呀,簡?”
“談天說笑,先生。”
“他們看上去不像是聽到過什麼奇聞那般顯得嚴肅和神秘嗎!”
“一點也沒有——大家都開開玩笑,快快樂樂。”
“梅森呢?”
“也在一起說笑。”
“要是這些人抱成一團唾棄我,你會怎麼辦呢?”
“把他們趕出去,先生,要是我能夠。”
他欲笑又止。“如果我上他們那兒去,他們只是冷冷地看著我,彼此還譏嘲地竊竊私語,隨後便一個個離去,那怎麼辦呢?你會同他們一起走嗎?”
“我想我不會走,先生。同你在一起我會更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