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忘記的噩夢,對這個世界的不捨,對這個世界不公的抱怨,對很多事很多人對未能走出大山看看外面世界的遺憾。
趙出息忘不了那個眼神,更忘不了那一刻的無助,當自己抱著小平安跪在那群醫生護士面前時,他們是那麼的無動於衷,好像自己不過是條喪家之犬,他們笑的肆無忌憚,指指點點肆意譏諷,他們說沒錢你還看什麼病,回家去等死吧。趙出息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小平安踉踉蹌蹌跑出來擦著他額頭的汗,用虛弱的聲音說道,出息,我們回家吧。
可趙出息就是那麼執拗的跪著,這是當時唯一能做的,他的錢已經花完了,老村長已經想盡辦法,可他的執拗依舊沒有打動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他們最終散去,只留下趙出息一人,趙出息心如死灰,他知道他們不會救小平安,當凌晨過後,他霍然起身不再留戀。
趙出息還記得,小平安死的那天晚上,疼的咬牙切齒,汗水打溼床單和被子,那種疼,趙出息無法體會,可他的心疼。他無能為力,他只能看著小平安死。天亮時,這個鳳凰村最聰明的孩子,老和尚說比趙出息都聰明的孩子,最終死不瞑目。趙出息將自己的頭深埋在被子裡,雙手近乎扭曲的捏緊被子,平生第一次近乎壓抑的放聲痛哭,那哭聲異常的悲涼。
門外,站著聞訊急忙從鳳凰村趕來的李青衣。
小平安頭七過後,趙出息便下定決心離開鳳凰村,離開祁連山。小平安臨死前說過,出息,你一定要走出大山,替我去看看李老師說的大城市,我估計是看不到了。
所以,來到城市後,趙出息每當看見這個城市光鮮亮麗的一面時,總會在心裡默默的說句,嘿,小平安,看看,這就是大城市。
趙出息搖搖頭,不再去想這些陳年舊事。因為站在他旁邊的蘇蘇已經喊了他數次,趙出息回過神苦笑道“怎麼了?”
蘇蘇擔憂道“趙出息,你沒事吧”
趙出息撓頭道,儘量用平緩的語氣道“沒事,沒事”
蘇蘇知道趙出息這是給她寬心,咬著下唇說道“我知道你們心裡肯定很難受,我也是。不過我相信奶奶一定會挺過去的,奶奶那麼好的人,她肯定會沒事的”
說著說著,蘇蘇眼睛已經微紅,她最不喜歡的便是生死別離。
趙出息拍拍蘇蘇的肩膀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奶奶還說過要給我和二胖抱孩子,肯定會沒事的”
蘇蘇抬頭盯著趙出息,堅定的點頭。
讓蘇蘇回病房陪老太太,趙出息再次走進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和醫生商量老太太的治療方案,二胖很明確的提出,動手術這些冒著巨大風險的方案不會同意,她不想讓奶奶臨死前還要受這麼大的身體折磨,老太太也給他們說過,如果有一天自己到這種情況,就讓她安安靜靜悄無聲息的離開這個世界,不要瞎折騰。
病房裡,趙出息回來的時候,蘇蘇正在給老太太擦臉,老太太依舊在昏迷當中,病房早已搬到重症監護室。這幾天,他們可謂是花錢如流水,趙出息曾幾次將自己還有十三萬積蓄的卡給二胖,都被二胖以各種理由推辭掉,理由無非是,他和奶奶這些年有積蓄,等錢實在不夠用了,到時候再找他要。二胖已經這麼說,趙出息便不再多說什麼。
生活不會因為誰的生老病死而暫停,趙出息儘量抽出空來陪著老太太和二胖,可他工作的時候還得工作,唯一能做的只是,儘量不打擾二胖。
當天晚上,離銀河國際娛樂會所不遠的馬路停車位上,周文山坐在自己那輛大眾帕薩特上抽悶煙,拿著電話嘴裡嘮叨道“我的孫大姑奶奶,你說這種燈紅酒綠的地方是我這種軍人能來的地方麼,這要是讓我家老爺子知道,非把我一層皮給扒了,這趙出息到底什麼來頭,您一直不給我說,您這麼上心,不會是您的小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