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連下了三天,雖說小了些,可還在下著,匆匆給鐵業社裝了兩車生產急需的煤核,又套上了從生產站列堂牲口交易市場借來的兩頭騾子,讓王滿林他們三個冒雨給鐵業社送去了。自己這才擦了擦渾身的泥水,從車兜子裡掏出個用油布包裹著的半新皮包來,向煤礦財務室走去。皮包裡面是運輸隊所有的賬目,自然是馬虎不得的,前天就該和列堂煤礦結賬了,由於下雨,一直等到今天。
“老王,這鬼天氣,還在幹啊?我真服了你們,乾的這麼提勁,難道是你們生產站的獎金不封頂啊?快,喝口熱水再說。”列堂礦的財務人員劉百發是個矮胖的年輕人,說話時,臉上能笑出花兒來。
王滿倉喝了幾口劉百發遞過來的溫水,這才緩過勁來,說道:“你說那事,我就不懂,反正大夥多幹活了,就給大夥多發點,這,錯不了吧。驢子拉完磨,是要吃草的,總不能天天卸磨殺驢吧,要是那樣,天下驢子不就絕種了。”
劉百發也笑了起來,說道:“老王啊,你天天說的話,倒是挺新鮮的,不過,我們鄭支書卻說,你那叫奇談怪論,要不是老麻壓著她,她才不讓你們在列堂礦上搞資本主義運輸呢。”
劉百發的話還沒有說完,財務室裡的男男女女便笑了起來,有一個半大女人笑著問道:“百發,你小子說話,是不是百發百中啊,你咋知道人家麻礦長壓著她了,小心給你小子穿小鞋。”
另一個女人正在打毛衣,笑得白花花的肥腰都露了出來,說道:“我看小劉這身膘也中,又年輕,乾脆你去壓得了,那傢伙,癮大,小心著點,別把你小子給吸乾了。”此語一出,大夥又哈哈大笑起來。
王滿倉聽人風言風語說過,麻喜倉去任達摩嶺煤礦之前,就是這座煤礦的礦長兼支部書記,說他和時任的副支書、副礦長,也就是現任的礦長兼支部書記鄭冠珠是壓蛋關係,當然也是說得有鼻子、有眼的,似乎捉姦在床一樣。對於這些,王滿倉從來不以為意,因為他覺得,如果這事是假的,說了,是誣陷人家,如果是真的,那是別人的隱私,與自己又有什麼關係?但是,絕大多數人卻不這樣認為,他們認為,如果是真的,是要受到道德、尤其是他們自己的道德標準去譴責一番的,如果是假的,也足可以聊以打發無聊的時光,自古多少風花雪月,從來都是茶餘飯後的談資啊。
王滿倉如同沒有聽他們開玩笑一般,掏出賬本來,要和劉百發對賬,劉百發卻說道:“王隊長,不,三哥,今天又去不了銀行,也結算不了,哪天天晴了,再算不遲,聽說你這個‘三哥’,在縣城可是出了大名的,縣委、縣政府被你家的親戚給佔完了,各局委佔了一大半,三哥,以後啊,就不用再找麻礦長幫忙了,你直接去給那老太婆下命令,看她敢咋著你?她那麼厲害,她哥,還不是老老實實地被你們拿下了。”
王滿倉聽了,又精心地把賬本放到了皮包裡,就準備向外走,一邊隨意問了聲:“她哥,她哥是誰啊?”
劉百發笑了起來,說道:“三哥,裝什麼裝?我看你這是揣著聰明裝糊塗,怕和我們說話,丟了身份不是?”王滿倉聽了,只好尷尬地停住了腳步,這些傢伙,得罪不起的,驗質、過稱、結算、驗票,哪一樣也都得經他們的手,別看那個打毛衣的女人不吭聲,她要是認起真來,自己的指標根本不夠用的。
王滿倉想到這裡,便又停下了腳步,回身笑著說道:“你是說那個叫鄭冠球的吧,他不讓別人家的孩子上大學,沒處分他就夠意思了,要依忠實的意思,至少得開除他。”
“什麼,王隊長,你說的是誰啊?哪個忠實啊?”那個打毛衣的娘們瞪大了眼睛,居然還有人敢叫陳縣長的名字,而且還是一個拉煤的,那女人看著王滿倉,嘴裡又自言自語說道:“王滿倉、王滿囤,怎麼這麼象哥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