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是機關算盡,也沒料到自家出了臥底,更沒料到程懷瑜竟敢不聲不響的提前放出軍糧,隨後又大張旗鼓的做幌子,連他穿插其中多年的眼線都給瞞了過去。當然,程家的大筆損失也許會令他有所寬慰,不過,說出去恐怕也沒人相信,程懷瑜安排裝艙的私糧中倒有大半填充的是稻草。
事實證明,沉璧對諸葛大師空城計的崇拜並非毫無用武之地。
關鍵在於,敢不敢贏。
懷瑜曾笑言,只要有她在身邊,就沒什麼好怕的。
彼時的感動,到將來的某天她才發現,如果沒有她在,他才真正稱得上無所顧忌。
不知道,是幸運,抑或是,悲哀。
但,那又有什麼辦法?
她喜歡他,也看得懂他的心意。可她不願讓自己受傷,捫心自問,她也不可能打著愛的名義去和另一個女人分享他給的溫柔,所以,只能是遠遠的欣賞,默默的喜歡。
愛,在海洋的彼岸。
陪他走了一程又一程,不想讓自己也在其中越陷越深,告別的話,終究應該由她來說吧。回京路上,沉璧幾欲開口,卻又不忍掃了懷瑜的興,只得隨他沿途觀賞三峽風光。
不過,大批官兵在後邊跟著的遊山玩水總不大盡興,頗有點在押犯人的感覺。沉璧正好不用為意趣闌珊找藉口,程懷瑜也看出了她的心事重重,只當是累著了,便成日陪她呆在馬車裡一門心思趕路。他知道,御林軍明裡順路,實際是暗防,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何況做了冤大頭的段丞相。
可惜,命中註定的劫,防也百搭。
黃昏時分,沉璧正窩在程懷瑜懷裡打盹,馬車的強烈震動將她搖醒。不遠處隱隱傳來打鬥聲,沉璧迷迷糊糊的朝窗外看,只見一輪夕陽半沉雲海,霞光四射,車輪邊緣竟是懸崖峭壁。前方巨石上,掛著車伕血淋淋的半邊軀體。
她渾身一激靈,瞌睡全醒了。
“你千萬別亂動,坐穩了!”程懷瑜話音剛落,人已跳上馬,狠狠一提韁繩,在馬兒的悲鳴聲中,車身開始快速移動。
沉璧捂著“砰砰”亂跳的胸口,極力平穩呼吸。雙方的廝殺聲越來越近,她透過縫隙,驚恐的看到數倍於御林軍的黑衣刺客從密林湧出,陣型訓練有素,御林軍漸落下風,眨眼便有幾名刺客殺近馬車。
程懷瑜左抵右擋,身不離馬,堪堪避開攻擊,加速朝人牆外衝去。
這時,斜刺裡跳出一位彪形大漢,一個掃堂腿,逼得程懷瑜躍起落地,旋即陷入圍攻。沉璧一慌,忙探身去看,豈料大漢反手一劍扎中馬臀,馬兒受驚,猛地撅蹄狂奔,將她從車窗直直的甩了出去。周遭雜音忽然拉遠,她根本來不及呼救,整個人就如枯葉般輕飄飄的墜下懸崖。
“沉璧!”
電光石火間,一道白影撲向她,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程懷瑜原本是想拉住沉璧,不想晚了一步,收勢不及,反倒被她帶下懸崖。好在他總算習得幾成輕功,是以臨危不亂,調整好重心,奮力側身,險險抓住一塊突起的石頭。
尖銳的稜角幾乎將他的掌心戳穿,兩人的性命都懸在這隻手上。
“懷瑜,你沒事吧!”沉璧暈頭轉向,卻還惦記著墜崖前沒問完的話。
“抓緊我。”程懷瑜顧不上其他,他的左臂也受了傷,血水蜿蜒而下,沉璧的手腕正一點點滑脫。
沉璧聞言舉起另一隻手攀住他的胳膊,傷口處的皮肉頓時像要裂開,他咬牙環顧凹凸不平的峭壁,發現逃生也並非絕無可能,只是憑他的功力還不足以多負擔一個人,如果換作青墨,或許就……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後悔自己的懶散。
巫山臨天塹,頭頂雲霧嫋嫋,腳下萬丈深淵。
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