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以命相搏的東西,就連放棄的資格都不曾屬於我。我曾經最快樂的理想,莫過於做個普通商人,忙碌的養活妻兒,閒時在後院種一兩株山茶。可事實上,我做了什麼?我殺父弒君,我多疑的傷及無辜,我連自己的孩兒都保不住,又為了那可笑的亡國罪名,親手將心愛的人推往和親之路。”
“我走錯一步,便錯過一生,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你若也不想無果而終,便該應了我的要求,我絕不會讓你失望。我南淮後繼儲君,自當依照我的遺囑與貴國建交。”
言盡於此,不為求生,只為見她一面。
他是不是該慶幸,他的璧兒,尚且一無所覺?
十里樓臺,琴聲不絕,待矇住雙眼的黑布取下,懷瑜看到的是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眉清目秀,流波轉盼,只可惜一道猙獰的疤痕從她的唇角斜伸至額頭,雖然經過細心養護,色澤已近淺淡,但美玉終究有暇,再也不復當初的完美。
“青黎?”他微微皺眉。
“你沒有認錯人。”青黎對他的驚訝回以一笑,“跟我來。”
懷瑜默默跟在她身後,巫峽那一戰,付出代價的人,原比他知道的還要多得多。
“青黎,你也……恨我吧?”
“不,既然她都可以釋然,我有什麼不可以?她說,恨比愛更難,唯有釋然,才是真正的解脫。”
懷瑜苦笑:“她還好吧?大夫們有沒有說過,她何時會醒?”
青黎沒有立刻答話。
迴廊兩側白紗輕揚,如同冬日裡的大雪,模糊了視域,模糊了空間,他恍然覺得自己又在做夢,唯有在夢中,他才可以這麼真實的走向她,走向夢寐以求的終點。
除卻遺憾,只剩圓滿。
他的一生,本該與她攜手白頭,如今,卻也不用等到白頭了。
數著自己的腳步,有些期待,又有些情怯。
仿若回到多年前的蘇州,他在天色未亮之際急匆匆的趕往柳府,只為找她要一份曲譜,抑或是,想見她一面。
好在這一次不同於那一次,她就在前方安靜的等他。
“到了。”青黎終於停下。
他舉目四望,立足之處乃一方水榭,腳下泉水氤氳,暖霧終年不散,空氣中瀰漫著藥草清香,令人心曠神怡,想必是慕容軒特意建來供她療傷之用。
青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側身相讓。
推門的瞬間,他幾乎屏住呼吸。
怕吵醒了她,更怕驚醒了自己,只是夢呵,夢中的容顏,夢中的笑眼千千。
他走近床邊,不料床榻間被褥整齊,空空如也。
他怔了半晌,不知所措。
琴聲依舊,只是不知何時一曲終了復又一曲,撥動心絃的旋律,猶如淙淙耳語。
他倏然回頭。
垂簾深處,正是他朝思暮想卻又始終如同鏡花水月般無法拼湊完整的身影。
他難以置信,淚水繼而奪眶而出。
“璧兒,你……”
上天依然待他不薄,如此一來,他還有什麼遺憾?
她款款起身,唇角一抹清淺的笑。
“多謝關心,我的傷已痊癒。今日特意等你來,權作送行。”
她將他請入水榭外的隔間,隔間裡早已備好酒席。
她神態自若,他卻有些侷促,千言萬語無從說起。他從沒想過,會面對清醒的她。
她為他斟了一杯酒。
他從碧色的酒水一直望進她的眼眸,忽然明白過來。
結果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改變了方式,終究,是由她來送他最後一程。
什麼都不用再說。
接過酒杯的手,有一絲不易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