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總是看著冷清順從,但其實離他很遠的小倌。
想他對自己說:「……你這樣下去,遲早會瘋掉。」
其實他自己何嘗不知道?
銀止川在心裡無聲思索:……他對這個國家的不滿,早已經達到了頂峰。
宮殿裡那些爭執不休的人與事,都一塌糊塗。
上位者處心積慮維護自己的統治,投機者想方設法致力於鑽營,辛勤付出者得不到回報,馬革裹屍者流盡血淚,這世道完全亂了。
可是他什麼也做不了,因為他是鎮國公府銀家的子嗣。
他生來就是要忠君報國的,無論這個國家是什麼樣子,他都不能否定它。
銀止川漠然地吐出口氣。
「銀止川!」
怔神間,身後傳來一聲怒喝。
銀止川滿不在乎轉身,漫漫地抬眼看著沉宴,年輕帝王的眉眼間隱隱有怒極的青色。
銀止川漫不經心問:「陛下有何事麼?」
「你放肆!」
沉宴道:「大殿之上,君主駕前,這就是你為人臣的態度!?你心中還有沒有一點君紀臣綱?」
銀止川平平地看著他,問:「君臣?」
他極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陛下,那您的臣子正在受苦,水深火熱的世道正在煎熬著他們,您又有沒有看到?」
殿中氣氛一僵,幾乎降到臨界線,窒得人喘不過氣來。
無聲的氣流在他們二人之間流動,君王和少年將軍的目光都像刀劍。
「林大人……朱大人。」角落中,不知是誰在輕輕地說:「請先迴避片刻,待會兒傳令再進來罷。」
「你果然還是放不下滄瀾關的事。」
良久,沉宴說。
「沒有人能放得下用父親和兄長的血刻寫進記憶裡的事。」
銀止川答。
「那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陛下不是想知道為什麼去秋水閣麼?」
銀止川不答反問,輕輕一笑,道:「因為有一個我四哥心愛的姑娘,要嫁給別人了。」
沉宴目光不動,也不吭聲,銀止川嘆息了一聲,道:「陛下,您可能一輩子也感受不到這樣的滋味……心愛的人,要和別人在一起。」
「也許她披上蓋頭,抱著大紅的喜花走進別人的家門的時候,我的兄長正在滄瀾關外等待著被拾撿屍骨。」
「朕說過了。」
沉宴道:「若有機會,必會為鎮國公府雪冤……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琉璃箭是什麼。」
然而,突然間,銀止川毫無徵兆開口,問。
沉宴怔住了。
這是一個由姬無恨從滄瀾帶來的名字,是他查出的「與鎮國公不戰而退的真相」有關的線索之一。
姬無恨說,這是朝廷派給銀止川父親出征時的武器。但是當鎮國公開啟鐵箱,見到裡面的物什時,突然宣佈棄城撤退。
銀止川曾無數次想過那究竟是什麼,什麼樣的箭能有這樣的魔力,叫一個身經百戰的老將做出丟城棄鎧的屈辱之事。
但是後來無論銀止川怎樣查詢,都毫無線索。
「琉璃箭是什麼?」
銀袍少將軍的喉嚨微微滾動了一下,他目光直直地注視著殿堂上君主,再次問。
「……」
沉宴竟靜默了。
他眉頭蹙起來,低低重複了一遍:「……琉璃箭?」
「是。」
銀止川說:「陛下不是說為我鎮國公府雪冤之心是真的,只待時機麼?……那麼,為表誠意,請陛下起碼要先告訴我一些有用的訊息罷?」
「——當初先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