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並未動怒,反而哼笑一聲:“你以為,女人只是用來生孩子的?後宮雖小,關係的卻是整個朝廷,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退一步說,你是不願委屈她,但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你叫她如何坐鎮後宮母儀天下?”
“不要再說了。”沉璧拉住還欲爭辯的懷瑜,掌心冰涼:“懷瑜,我明白你的心意,可是,你……欠她的,要怎麼還?”她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你難道打算當著外人的面置一國之君於言而無信的地步嗎?”
懷瑜握緊她的手,半晌,緩慢咬出幾個字:“我定不負你。”
沉璧眼圈一紅,用力掐他:“笨。”
他咧咧嘴,算是回答。
“還算是個明理的孩子。”元帝呷了口茶,渾不在意兩人私下的小動作,頓了頓,轉過頭:“周德,他們來了這麼久,怎麼也不見上茶?”
“是!”老太監躬身退下,不大一會便端來兩杯碧盈盈的茶水。一杯給懷瑜,另一杯給了沉璧。
“太湖新進的碧螺春,嚐嚐。”元帝淡淡的吩咐。
懷瑜端起杯子,忽然愣了愣,似想起什麼,臉色霎時慘白,見沉璧的杯沿已移近唇邊,他當即劈手奪了過來,一仰頭,全倒入自己嘴中。
茶水不燙,顯然已泡了有些時候。
溫滑的液體順著喉間流入肺腑,升騰起難以言喻的絕望。他止不住渾身發抖,跌坐在椅子上。
沉璧不明所以的瞪大眼,下一刻,猛然反應過來。
“懷瑜,懷瑜……”她再也顧不上其他,驚慌失措的連聲呼喚:“你……你怎麼了……”
“砰”的一聲悶響,元帝拍案而起。
“朕若要她死,你如何防得了?朕不過以此教訓你,真喜歡一個人,就要有足夠匹配的能力來保護她。而得到這種能力的唯一方式,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力。王權離不開忠臣良將的擁戴,更需要制衡——朝堂分庭抗禮,後宮雨露均霑。你距此僅有一步之遙,甘願放棄麼?”
沉璧急忙轉身跪下:“皇上息怒,太子一時糊塗,並非真打算棄國家於不顧,但請給他多一些時間思慮……”
元帝冷冰冰的拂袖:“也罷!他如此任性妄為,叫朕怎麼放心將社稷交給他!”
懷瑜神色複雜的看著元帝和沉璧,緩緩閉上眼,似不堪重負。
回到京城,懷瑜被軟禁東宮閉門思過。
沉璧也沒能回去,元帝命人收拾了一處住所,將她安置在宮中,不說明緣由,也不說留住多久。韓青墨數次來接,也只讓他與沉璧見了幾面,臨走前總有妃嬪出面挽留,因為心知肚明是元帝的指派,亦不便橫生枝節。韓青墨別無他法,只得暗中叮囑小猴子留心風吹草動。
好在沉璧隨遇而安,她權當沒事,成日潛心呆在自己屋裡研墨洗筆,練字太過無聊,她將歷史上數代帝王的明智之舉編成一個個小故事鋪陳紙上,其中不乏賦稅、安民、養兵、水利、外交等各種治國方略,並歸納提煉,附上自己的見解,標註出適用的環境及必要的變通模式。
積累到一定數量,她稱之為《明君錄》。
訊息傳到元帝耳中,他有點意外。當週德取來其中一頁念給他聽時,他不由得對沉璧刮目相看,私下吩咐她屋裡的服侍婢女們留意新篇章,並且隔三岔五的打探。後來,偷借變成明借,沉璧稍有倦怠,他還忍不住抱怨,累得周德厚著老臉前去催促。
“呵,那個明神宗又是她杜撰的吧?五代十國也沒有明朝啊,這丫頭當真會編。不過,‘尊主權,課吏職,行賞罰,一號令’的革新法倒是不錯,有利於減輕國庫負擔。還有這個‘束水歸漕’的河道治理法,來年開春,大可以一試……”
“哈哈,魏徵這個人有意思,敢於不怕死的直諫。‘兼聽則明,偏聽則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