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到需要貼身保鏢的地步。是青墨太謹慎,還是懷瑜身邊確實潛伏著危機?如果說是後者,怎麼又會明知危機存在而不去剷除?
正琢磨著,一道頎長的身影穿過茫茫夜霧,出現在山路另一端。沉璧不及多想,匆忙溜回房間打了個轉,掐算好時間再出來——
分秒不差的偶遇。
韓青墨見到的便是小睡初醒的沉璧。
“回來了?”
蓬鬆的短髮,紅撲撲的臉蛋,俏麗中平添幾分嫵媚。
他不敢細看,略略別開目光:“嗯,你……別站在風口上,趕緊進屋去……”
“我睡不著才出來走走,你先進去。”
沉璧側身讓開,低頭看著自己腳尖,心裡默數:一、二……
輪不到“三”,便聽見韓青墨的聲音:“我陪你。”
她努力壓下嘴角的笑意:“好啊!”
霽月聽風,溪畔竹居,花樣美男。
天時,地利,人和。
為人師者,理當言傳身教。以實踐驗證真理,沉璧當仁不讓,而且,萬一青墨也和懷瑜一樣遲鈍,到頭來連累吃虧的不還是自己麼?於是,她決定直接切入正題。
“青墨,你覺得懷瑜還有希望嗎?”
“難說,雖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懷瑜錯在太自信。”
“那麼你呢?青墨,如果換作你,喜歡一個人是放在心裡,還是會說出來?”
“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沉璧咬咬唇,忽然不知該怎樣繼續。
事實上,即使在現代,也很少會有女生主動撲到心儀男生的懷裡直接說“王子啊我愛你”,姚佳用不著,而沉璧做不到。
她勉強笑道:“讓我猜猜,你平日默唸最多的一定是俠之大義為國為民之類的理想。”
韓青墨聞言一怔。
俠之大義,為國為民。好久沒聽過這麼耳熟的話了。
印象中,七歲那年初進師門,師父授藝前也是如此訓誡的。他還記得那個常年黑紗覆面的女子以一種多麼堅定的語氣告訴他,俠不容私,而這世上,最容易令人產生私念的莫過於“情”字,兒女情長,英雄氣短,師父勒令他永遠不要將自己陷入兩難抉擇,傳承衣缽者,需在歷代祖師牌位前跪拜三日,誓絕塵緣。他照做了。年少不知愁滋味,天高地闊,魚躍鷹翔,加之本門內功以忘我為本,他從那時起就學會了剋制心性,淡薄喜怒哀樂,時間一長,修為漸進上層,心亦靜如止水。而他的師父,卻在多年前為了一名男子作繭自縛終致死於非命,只留下一柄血跡斑斑的劍。或許,這就是違背誓言的代價,紫影絕情,單脈相傳,他絕不會走上師父的老路。
“你怎麼不說話?”
沉璧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他搖搖頭:“我不會經常默唸。我劍即我心,無非是盡己之力,於亂世中護一方平安,至死方休。”
“你劍即你心?”沉璧遲疑的看向韓青墨,他唇角勾起的弧度依然那麼柔和,正是她熟悉併為之心動的笑容,然而,卻在這一刻,離自己很遠很遠,像夜霧籠罩下的山巒,一點都不真實。過了好一會,她才輕聲說:“好利落的比喻,除此之外的,都是累贅。你不去想,便不存在。”
他並不解釋,笑了笑,轉而問道:“你倒也告訴我,除哥哥之外,你想得最多的是什麼?”
沉璧默默托腮,似在認真思考。
韓青墨下意識的交握雙手,運氣調息,心跳卻愈發紊亂,這句話,他剛問出口就已經後悔。沉璧坐在他身邊,他的鼻端縈繞著的全是女孩髮間的清香,心底似乎早有一個蠢蠢欲動的答案,卻又害怕被揭穿,只得極力按捺著,騙自己說什麼都沒有。
是的,什麼都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