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還是各安天命吧……”
顧騫半晌不語,最後長嘆一聲:“既然你心意已決,我也不再強求,若是他日覓得良人,老夫定然重禮相送……”
他轉身離去,腳步沉沉。
程雪嫣這一日沒有午睡,現在已是心力耗盡,軟軟的跌坐在椅上,卻發現這是靠近窗邊的況紫辰的位子,一時失神……
碧彤從門外探進了頭,小心張望,見屋內只有姑娘一人,方快步走進,附在姑娘耳邊低語一句。
“什麼?”程雪嫣一下子從檀木椅上彈起:“哥哥打了人?”
甘露寺門前,王遷御史之子王瀚調戲一前來上香的女子,程倉翼出手相救……
這本是一出懲惡揚善,英雄救美,可是卻因王瀚被打折了一條腿……其實也不是被打折,是他揪著程倉翼要人,程倉翼一甩手,他便從臺階上滾下……摔折的。
可也別管怎麼折的,那可是御史之子啊。御史是何等人物?職位僅次於丞相,主管彈劾、糾察官員過失……這若是在糾察之際送給程家父子一隻小鞋……哪怕是清官,一旦查起來,總會有落人口實之處,若是再碰到別有用心之人……官場也不是那麼風調雨順的。
顧太尉此番來就是為了和解此事。
他和程準懷一向交好,卻因了兒女的婚事生出間隙少於見面,可是聞得訊息便第一時間趕來,因是知道王遷一向面善心狠,常口稱公正無私,暗地裡卻派人調查與己對抗的官員,將其對自己的不滿一一記下,然後向聖上啟奏,說的卻是那人對皇上不滿,對朝廷不忠。雖已知道他的用心,卻找不到破綻擊潰,而他平日裡對那些官員都關心備至,於是他的奏摺便更有可信度。結果便有官員陸續的或離職或遠遷或抄家或處斬,他的人卻按位頂上。程府承辦關雎館,王遷已是眼紅許久,只苦於程準懷煞是會做人,平日閒談亦滴水不漏,而今程家的兒子打了自己的兒子,豈有不見縫插針之理?
程雪嫣趕至宗祠時,只見程倉翼在祖宗牌位前跪得直直的,程準懷官服未卸,正揮著家法狠命抽打:“你是不是想把程家毀了?你是不是想把我這半輩子的心血毀了?你若是……你乾脆氣死我好了!”
家法重重落在程倉翼身上,墨綠的錦袍上已滲出道道斑駁的暗痕。
顧太尉急得直轉,口裡道:“準懷,有話好好說,莫打壞了孩子……”
程家初夫人的這兩個孩子他都喜歡得要命,早在將程雪嫣娶做兒媳後便一直想把女兒水卉嫁給程倉翼,便已將其當做半個兒子看待,如今是打在他身痛在己心,卻早忘了自己是如何懲治顧浩軒的。
程府上下已基本趕到,湯凡柔見程倉翼死扛,程準懷氣得渾身發顫,急忙勸道:“倉翼,還不跟你爹認錯?”
程倉翼咬緊牙關,額上青筋暴突:“我沒錯!”
程準懷便下手愈重:“我打死你這不孝子,省得連累程家一門……”
眾人紛紛跪下求情,即便是想看熱鬧的也一迭連聲的請老爺饒了大公子。
綺彤哭了兩聲,卻被程雪瑤狠掐了一把,於是紅著眼睛咬緊嘴唇只盯著程倉翼背上縱橫交錯的血痕,手中的帕子攪作一團。
“爹……”程雪嫣撲奔到跟前,死死抵住程準懷就要再次落下的家法:“哥哥沒錯,為什麼要打他?”
“雪嫣……”程準懷髮絲凌亂,眼角發紅,好像一瞬間老了十歲:“你什麼也不懂,快走開!”
他用力揮手,卻沒有甩開女兒,不禁驚訝的望住她。
“雪嫣,這事與你無關,快走開!”程倉翼微側著頭,目光堅定:“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絕不連累程家!”
程準懷更氣,使勁推開女兒,家法重重砸下,卻只聽得一聲裂響,腕粗的雙股藤條斷做兩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