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鞋掉了……”
他的聲音冰冷,飄在瀰漫著淡淡的甘甜香氣的車廂裡,彷彿使周遭的悶熱一下子凍結起來。
她記得冰的味道有時就是甜甜的……
他只是鬆開了她,手卻沒有移開,虎口處那月牙形的痕跡在夜光下異常刺目。
她也沒有動,只是定定的望著他蒙在黑暗中的眼,心底有個莫名其妙的小聲音在喊……別放我走……
“雪嫣……”
她被虛握的腕痙攣般的一顫。
也就在這個時候,她看見他緊抿的唇角猛一抽動,繼而微微一翹……他竟笑了,然後……他的手緩緩移開了……
彷彿有一根弦,被一隻手拉了好久,卻突然鬆開,它本應感到輕鬆,卻是……斷了……
他身子微向後仰,好像很舒服的靠在了靠背上,那座位發出的吱嘎聲中彷彿摻著一聲嘆息,可是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聽見了。
車彷彿聽到號令般停了。
一陣紛亂的腳步夾著急促的呼喊殺到車旁,撩開車簾,只見凌肅焦急的臉……
她不知怎麼下的車,只是一下被他箍入懷中。
委屈與苦楚再次化作淚水氾濫成災,竟沒留心那車是什麼時候走的,待清醒之後只覺剛剛的邂逅不過是一場幻夢,可也沒等她細研究,凌肅便忽然放開她。
她差點站立不穩,卻又立即被扶住。
凌肅雙手鉗著她的肩,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她忽記起自己奔了這大半天,又哭了個天昏地暗,現在一定是弄得一塌糊塗,忙別過臉不讓他瞅,卻聽他長嘆一聲……那嘆息竟帶著微微的顫抖,又把她攏入懷中。
一旁的碧彤尷尬的轉身,放輕腳步走開了。
“我以為……沒想到……”
他斷續的說了這兩句,程雪嫣便在這兩個省略號間胡亂填空。
“我以為我可以放下,我一直是這麼以為的……”
程雪嫣的臉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的聲音彷彿從胸口發出,震得臉蛋發麻。
“你嫁人了,我病了,我睡了好久,醒了之後,只覺得一切不過是一場夢,也不覺得心痛。你回到程府,我去見你,其實……我有點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把你忘了。可是……我放不下,此時方知道我是放不下的。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只想在你身邊,天天看著你,我怕一時顧不到,你就被人娶走了……”
程雪嫣鼻子一酸。
凌肅愛惜的抹去那掛在下頜上的淚珠:“我聽說又有人給你提親了……”
程雪嫣立即想到他相親的事,頓時火大,掙開身子:“你不也去相親了嗎?”
“我那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我娘……”
淩氏的冷言尤在耳畔,她不覺再次心傷。
“那你就應聽她的,快回去吧。”
這自然是賭氣的話,卻也有不願讓他為難之意。
“那你怎麼辦?”他環住她的腰,下巴正蹭到她的髮髻。
她的頸間散發著好聞的氣息,他不自覺的深吸一口,突然發現這從未出現在夢中的情景竟然真實的發生了,心底忽的湧出無限感慨萬般滿足。
她的肩是那樣柔弱,他應該保護她,不再讓她受到傷害!
“你別怪我娘,她也是……”
“我怎麼會怪她,哪個當孃的不心疼兒子?”
“我娘是對你有誤會,我會跟她講……”
程雪嫣冷笑,僅僅是誤會嗎?淩氏所在乎的怕是這千百年來中國人所難以捨棄的一個情結吧?如此,便會使她的兒子蒙羞,如此,便會陷凌家於不義。這天塹鴻溝,怕是永遠也跨不過去了。
想來竟是心底泛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