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就這樣靜了,很想就沉浸在這略帶清冷的春夜,不復歸去。
“姑娘還記得嗎?”碧彤的聲音幽幽的從身後傳來。
剎那間,本是醉人的景緻被渲染成無法預知的恐懼,那朦朧在林深處的墨藍色彷彿隱著一雙鬼眼,正陰險的往這邊偷窺,而一絲風恰到好處的從她的脖頸處掠過,激起一陣戰慄。身邊的碧彤彷彿轉眼就要化成厲鬼,揪著她撕心裂肺的叫:“是你殺了我,我要報仇!我要報仇……”
她一個激靈轉過頭,碧彤卻正看著林深處:“四年前,姑娘和二姑娘、三姑娘在這裡盪鞦韆,然後……姑娘就摔下來了……”
程雪嫣鬆了口氣,此刻方覺攥著紫藤吊繩的手已是汗津津的。其實“摔下來”並不是什麼問題,問題是碧彤的蓄意停頓。
碧彤探尋的目光移過來,對上她的眼,又若無其事的垂下眼簾,可是飛快扇動的睫毛卻暴露了其中的確有隱情。
“碧彤,事已至此,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我已經什麼都記不起來了,你若是真的想幫我,就將一切全部告訴我吧……”她的語氣和目光都異常誠懇。
碧彤懷疑的看著她,略帶猶豫:“一切?”
程雪嫣鄭重點頭。
碧彤垂頭,指甲無意識的摳著藤皮:“要從哪說起呢?”
“從頭開始吧。”
“從頭?”碧彤的眼移向天邊,淡月正在雲裡穿行:“姑娘,回去吧,夜裡風涼。”
也好,程雪嫣可不希望稍後她又突如其來的一句“你還記得嗎”把自己嚇個半死。
她任由碧彤扶著下了鞦韆,二人一路無語。
枝葉扶疏中,幾點亮紅瑩瑩的躍入眼簾。程雪嫣初時還在琢磨是什麼花開得如此嬌豔,待走出林子方發現原來是懸於樓臺房宇間的燈,一盞盞一串串的紅絹紗燈如一條條瑪瑙項鍊,為這個靜寂的夜串聯出了無限旖旎之光,遠勝于都市的霓虹燦爛。
其實生活在古代也不錯,沒有喧囂,沒有浮躁,一切都靜如水墨丹青,引人遐思。
只可惜,程雪嫣這遐思還沒有飛出多遠,就被一陣尖利的咳嗽打斷了。
她嚇了一跳,回頭卻見一個穿著鑲邊褙子三十餘歲的女子抄著手立於一旁,紅絹紗燈喜洋洋的色彩打在她臉上卻顯不出半分暖意,而她的另一半臉則塗著夜的陰沉,分外詭異。
“我說碧彤,你主子失憶了難道你的記性也不好了嗎?這都什麼時候了,也不想著去後廚領晚膳,還得我親自送來不成?”
她瞟了程雪嫣一眼,卻絲毫沒有見禮的表示。
碧彤瞥見她腳旁放著的紅漆木食盒,急忙上前:“唐嬤嬤,我陪著姑娘四處走了走,竟忘了領膳的時間,還勞煩嬤嬤親自送來,真是該死……”
“行了,碧彤妹妹也別解釋了,我還能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唐嬤嬤翻了翻白眼,順便把一旁的程雪嫣也翻了進去:“你好歹是陪著姑娘嫁了一回,那嫁的可不是別的地方,是太尉府啊,那門檻足足比這邊高了一大截。有道是‘官高一級壓死人’,這太尉府裡的貓啊狗的都比旁人家的人高一等。雖然是個陪嫁的丫頭,可也天天有人伺候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回來能習慣嗎?人家門檻高,你這眼皮子就跟著高了,看咱們這些個曾經和你共事的也不入眼了,自然不稀罕幹這些個領膳跑腿的活了,害得我這一把年紀了還要看你的臉色。不過碧彤妹妹,我勸你還是醒醒吧,這可不是太尉府,趕緊把你那養尊處優的心思收了,別以為住了一回高宅大院這身子骨就跟著金貴了,你可別忘了,你是怎麼回來的……”
“我說這位嬤嬤,話可不能這麼講……”
程雪嫣見碧彤被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說辭嗆得啞口無言眼淚直在眼圈裡轉立刻從心底生出一股豪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