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浩軒彷彿沒有看到他般,目光滯滯的移到床上,落在那一抹殷紅之上,伸指似要摩挲,卻終掩在掌心,似是自言自語的說了句:“我想我忘了告訴她一件事……”
不消天明,顧太尉那剛過門……不,是重新過門的三兒媳——禮部尚書之女關雎館前閨禮先生現歌藝先生——程雪嫣於新婚之夜怒休夫君的訊息仿若入夏以來的第一個炸雷眨眼間便將整個帝京的人都從被窩裡炸了出來。
人們紛紛奔走相告,卻發現這個令自己鎮靜興奮的訊息早已是街知巷聞,而且已經發展到探尋此劇變之根源並借題發揮的地步。
要知道,女子休夫在帝京或者說是天昊國,更可以說是古往今來的頭一份,即便是皇帝的女兒對駙馬不滿也得忍著,當然,駙馬亦不可隨意休妻,如今開天闢地頭一遭,還偏偏發生在令人矚目如日中天的顧程兩家,究竟是發生了什麼迫不得已的事才能讓自幼秉承閨訓且以身作則的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堪稱帝京名門閨秀典範的程府大姑娘婚夜休夫呢?
人們開始利用有限的書籍翻找原因,卻發現只要不是坑蒙拐騙作奸犯科男人幹什麼都是合理的,如此……是程大姑娘蠻不講理了?
也有人說“男婚年齡逢雙,女子十九不嫁”,而程家大姑娘今年剛好十九,難怪會有此等怪事云云。
當然更有不少有識之士心明眼亮躲在角落裡竊竊私語滿臉興奮詭異,可是也從未有人聽說會因為這方面的事休夫的,如此說來大姑娘竟是個那樣那樣的人,可過去那三年是怎麼熬過來的?如果是因為那方面的事怎麼還會答應重新嫁給他?難道說是突然發作?可是怎麼就突然“不行了”呢?對了,聽說顧三閒婚前常去金玉樓,和那裡的翠絲姑娘似乎……倆人還把臂同遊杜員外家的梅園,深更半夜的……
終於將所有可想之事可猜之因都來回折騰了九九八十一遍,有人口乾舌燥的嚷了句:“你們都說程大姑娘休了顧三閒,可是誰見著了?胡說八道要是被人家抓到可是要官的……”
卻有人立刻輾轉舉出誰誰誰昨夜去聽房了,裡面半天毫無動靜,然後就親眼看到大姑娘從軒逸齋衝出來,更有人說誰誰誰提前趕去程府守著,然後便見一列人馬載著嫁妝乘夜氣勢洶洶的殺回程府……
看來是真的……
不過此時顧程兩家都分外安靜,懸著的象徵喜事的彩燈錦綢一直未除去,飄飄灑灑的引人指指點點卻不敢高聲,如此又有點懷疑那傳得轟轟烈烈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
而與此同時,程家又爆出一件大事多多少少衝淡了程大千金休夫帶來的轟動。
其實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其實也可說與程府無關,完全是因為那人鬧得太厲害,一大早的就跪在程府門口又哭又鬧非要見裡面的一個人。
大街小巷正忙著為休夫一事添枝加葉潤色增輝,酒肆茶樓已準備就此寫新的曲藝段子了,卻又忽然聽得哭鬧一事,立即與之聯絡起來,於是一路飛趕一路緊鑼密鼓的琢磨,彙集到程府門口時已撰出若干版本,卻於聽到那女子的哭訴之後化為烏有。
傅遠山……傅遠山是誰?
那女子身形單薄,衣衫襤褸,哭得面紅耳赤卻不乏動人之姿,耳聽得她碎碎哭訴什麼那個負心人將她騙娶,卻不想是做了妾,本以為做妾也無妨,自己出身亦是卑微,怎奈他前前後後共取了五房妾室,每天裡勾心鬥角吵吵鬧鬧,他也不為哪個做主,有時還故意火上澆油讓她們打得更兇。非但如此,還經常流連於花街柳巷。縱然是個商人卻好吃懶做入不敷出,還要騙她們的私房錢首飾什麼的去討小姐們的歡心。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只求個安穩度日,卻不想他於去歲接了正妻的一封信要前往帝京。
她們早聽聞這個正妻潑辣彪悍是有名的醋罈子,便圍著他討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