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看清楚。楊杏園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看華伯平的臉色
時,極不自在,好像要發氣似的。華伯平道:“這個姑娘,就是水仙花。我一個同
事,為她花了錢不少。心目中看得起她,那是不必說了。近來聽見人說,她愛上了
這裡的一個小徒弟,風雨無阻,天天到這裡來吃大菜。吃完之後,總暗下給這小徒
弟兩塊錢的小帳。我的朋友,那樣花錢,她還是冷冷的,偏偏醉心這個小徒弟,你
說可氣不可氣?”楊杏園笑道:“這水仙花與你有什麼關係嗎?”華伯平道:“沒
有什麼關係。”楊杏園又問道:“那小徒弟與你有什麼關係嗎?”華伯平道:“你
這話問得奇,他和我能夠發生什麼關係?”楊杏園道:“卻又來,他兩人都和你沒
有關係,水仙花醉心小徒弟也罷,小徒弟醉心水仙花也罷,與你有什麼相干?要你
生氣。”華伯平道:“我自然管不著,不過我替我的朋友生氣。”楊杏園道:“為
什麼替你的朋友生氣?”華伯平道:“因為她待我的朋友,還不如待這個小徒弟。”
楊杏園道:“這是自然的道理,有什麼可氣?你的朋友,不過是她一個客人,你出
金錢,她犧牲色相,不過是一種買賣,無非敷衍而已。這小徒弟是她的情人,她自
然待他好,客人與情人,怎樣可以相提並論?”華伯平道:“你這話,是強詞奪理,
我只問她為什麼不好好做生意,要出來胡調。”楊杏園正用刀叉切著盤子裡的雞,
微笑不做聲。將雞切開,用叉子叉著自吃。華伯平道:“我不要多說,只這一句,
就將你駁倒。”楊杏園將雞吃完,把刀叉放在盤子裡,推到一邊去,然後對華伯平
道:“我們索性辯論一下,把這段公案解決。我反問你一句,妓女能不能夠和人談
戀愛?”華伯平道:“自然可以,而且表面上總要做出戀愛來哩。”楊杏園道:
“妓女和客人戀愛,可以的了。和客人以外的人戀愛,可以不可以呢?”華伯平被
他這一問,倒不好答應,若說不能和客人以外的人戀愛,決無此理。若說可以和客
人以外的人戀愛,自己馬上宣告失敗。笑道:“你這樣繞著彎子說話,我說你不贏。”
楊杏園道:“你也失敗了。我以為水仙花和小徒弟這樣情形,正是戀愛自由,你為
什麼要從中多事?我看你這樣盡心盡意偵探人家,似乎要破壞人家的好事,那倒大
可不必呢。”華伯平笑道:“你不愧是個詞章家,很有些詩人敦厚之意。”接上便
吟道:“寄語東風好抬舉,夜來曾有鳳凰棲。”楊杏園道:“你不要瞎說,我一點
也不認識她,我要是認識她,像你一樣心懷醋意了。”
華伯平打聽這一樁事,原想做一篇花稿的。因為他在衙門裡沒有事的時候多,
有的是現成的紙筆,常常把冶遊的經驗,做稿子投到小報館裡去登。而且因為做花
稿,還結識了一班朋友。起了一個名字,叫著芳社。每到晚上,大家到八大胡同去
亂鑽。鑽得了有趣的材料,一篇稿子登出去,非常得意。這班人大概都是金融鐵路
兩機關的小官僚,事閒錢多,就以做娼門訊息,為風流韻事。他們有一個社員,都
叫他六少爺,因為自己不能動筆,請了一個書記,專門替他做花稿,月送三十塊的
津貼,所以大家對於花訊,非常注意。華伯平一面吃飯,一面已把水仙花這件事的
腹稿擬好了。現在被楊杏園一解釋,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