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啜了一口茶水,熟悉的味道安靜的氛圍,這裡果然不是上一輩的家,上一世的我絕對不會喝茶喝得如此寂寞。
而米露…西耶娃,那個優秀到天才的孩子也隨著時間淹沒在紛紛擾擾的世間,現在留下來的僅剩我這抹來自異世的遊魂。幾次午夜驚醒,也認真地想過這個孩子是否有過未完的夢想。如果她還活著,一定有足夠的驕傲與美麗,那種熱烈的活力沒有任何商量餘地是隻屬於陽光下的青春少年的,存活下來的她必定能比此刻的我過得更精彩萬分。
“當初把你接回來時我想得太樂觀,畢竟你活過來了,會失望僅僅是因為米露不僅喪失了一切記憶,也喪失了曾經屬於你的一切。無論是特質系的念能力,還是活潑的性格,甚至是……”哈里斯低著頭,語氣沉重起來。
“生命。”我淡淡地接下去說,“我的命其實一直是用某種方法吊著的,哪怕現在還在走動,會說話會喝茶,可是下一秒……很可能就會倒下去。”心一直存在僥倖,如果能一直這麼健康下去多好,可惜能熬到現在已經是奇蹟。我無法忘記當初渾身是血從一堆屍塊中爬起來的場景,米露…西耶娃的身體跟那些被凌遲過的屍體沒有任何區別,破碎得如此嚴重的身體能活下來才有鬼。當我完整地從醫院醒過來時,那種驚愕感可以讓我發懵。靈魂跟身體是不一樣的,不是有一個新的靈魂附上那具瀕臨死亡的身體,那就可以完整地活過來。很多時候,靈魂毫無力量。
不過直到今天也沒人告訴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就算記不起十二歲以前的事,也變成慢騰騰的性子,不過天不怕地不怕的倔性倒是跟以前一摸一樣,一般人說自己的死亡不是先會抖一下嗎?你倒不怕死。”哈里斯咕嚕嚕地喝下半杯茶,終於忍不住一吐為快的心理。
“我怕死。”說這話時眼都不帶眨,只要是人就沒有不怕死的,對死亡不懂或麻木的傢伙除外,就算我曾變成鬼過我還是怕死,越有牽絆的傢伙越怕死,我剛好牽絆特別多。不過年紀大了也有這個好處,在處理死亡問題上會從容優雅很多。
“看不出來。”哈里斯露出一個微笑,像平時喝茶兩個人的語氣般親近而清淡,“你父母……是優秀的遺蹟獵人,你父親伊爾…西耶娃是二星獵人,流星街的暗地就是你父母親手從幾百米下的垃圾堆挖出來的,十大墓地跟你家的淵源很深,你的外婆妮娜…西麗就是發掘了第一座墓地從而改寫了整個遺蹟歷史的偉大考古學家。”
真是顯赫的家世背景,我讚歎:“真了不起,考古世家。”難怪梅雅都說佩服,能為枯燥到發瘋的考古事業奉上幾代的心血,流淌在西耶娃這家人身體內的血液必定有炙熱的夢想。
“是啊,真是了不起。你四歲前你們一家就住在貝貝街,後來為了流星街的暗地你父母把你留給小迦力照顧,小迦力就是三年前那個你剛從醫院裡醒來時見到的獵人小子。你從小就喜歡冒險,七歲時就敢跟著你父母到流星街幫忙挖掘遺蹟,你是我們最可愛的驕傲。你四歲離開後其實很少回來,可貝拉一直儲藏你喜歡的楓子花蜜想送給你。”哈里斯想到以前的事時表情柔和了很多,一片花瓣輕捱過他端得穩穩的茶杯沿,像那段往事一掠而過。
“楓子花蜜用來做玫瑰糕的糖料剛好,貝拉真的送我很多。”我想起初次見面貝拉扛著一整缸花蜜放在我家門口,然後一聲不吭地走了,我在視窗看到她來去時大格桑花紅裙如燃燒的火焰,大氣而風火。
“我們的孩子死在與流星街的爭鬥中,所以貝拉很喜歡你,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那樣喜歡著。”花落地時無論曾有過多輝煌的綻放,過去的也就過去了,哈里斯眼角的尾紋夾起,笑得懷念而憂傷。
我感受到哈里斯語氣中那份沉重的思念,能這麼自然地說起自己孩子的死亡,是付出多少又放下了多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