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雖然勝利了,但士氣還是很低落,傷亡太慘重。出征時有兩萬人馬,死者五千,傷者不計其數。大過年的,那麼多弟兄連一口熱乎的飯菜都沒吃上就喪了性命。即使贏了,也沒人能笑得出來。
回營的路上,姜逸軒試圖和周厲說話,但周厲並未搭理他,他大概還在氣頭上。也不怪他氣性大,在戰場上對敵人手軟是大忌,何況戰事如此慘烈,換了誰帶的兵如此不爭氣,都會被氣得暴跳如雷。沒將他就地正法已經是對他最大的包容了。
姜逸軒也知道自己第一次上戰場,表現得不盡人意。原本他還想和周厲說說話,但看對方無視自己,便漸漸沉默下來。他坐在馬上,呼吸有些顫抖。與北燕人廝殺時沒覺得怎麼樣,現在停下來了,他反而覺得胸腔悶痛,似乎是隨著呼吸扯著刺痛,一直想咳,但一咳就痛的喘不上氣。
起先他還能夠挺直腰板,漸漸的,他慢慢弓下腰去,最後幾乎趴在馬背上。旁人注意到他的異樣,但大家都還沉浸在失去戰友的悲痛中,只當他累了,並未多想。
他忍著胸口的刺痛,終於捱到了營地,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見到程鈺。他長高了許多,身姿挺拔,一身淡藍色長袍,披著白色的狐裘,還是那麼清冷孤傲的模樣。
程鈺自然也看到了姜逸軒,他只淡淡地掃了一眼,便向程堯問候:“父親,您沒事吧?”
“無事。”程堯倒是沒有多意外,好像原本就知道兒子要來。
半年沒見,現在日思夜想的人就在眼前,姜逸軒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血汙,自慚形穢地低下了頭。
此番戰事辛苦,程堯體恤士兵,交代周厲,讓大傢伙好好休息一天。周厲將命令分發下去,對著低頭的姜逸軒說:“你隨我來。”
姜逸軒看了一眼程鈺,發現對方也在看他,兩人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撞到一起。程鈺打量了他的一身血汙,抿著唇,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然姜逸軒卻感覺到前所未有的難堪,他本以為再次和程鈺相見,他會是何等的意氣風發,誰曾想卻這麼狼狽。他朝那清俊的少年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連忙跟上週厲的腳步。
“父親,他……”
“無事,走吧。”程堯嘆了口氣,對敵人心慈手軟那是自尋死路,姜逸軒必須克服自己的內心,沒人幫得了他。
縱使姜逸軒是御史大夫之子,犯了錯也是一視同仁。南蜀軍紀嚴明,陣前拒不出手,理應杖責之後流放到更為艱苦的地方,但好在他後來也殺了不少敵人,將功補過,最後周厲下令杖責二十大板。
厚重的板子一下又一下地拍打下來,姜逸軒只覺得骨頭都要碎了。他痛得幾乎暈厥,身上痛,胸口也痛,但他最終咬牙挺了下來。結束之後,他試了三次,才撐著身子顫巍巍地站起來,咳出了一大灘血。他眼前一陣眩暈,堪堪扶住牆壁才穩住身形,彎著腰試著緩過那陣眩暈感。
周厲在一旁冷眼旁觀,旁人雖不忍,卻不敢在周厲的眼皮子底下對他伸以援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無力地滑倒下去。
“姜逸軒!”
在最後失去意識之前,他聽到了有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在喊著他。
程鈺抱著傷痕累累、血跡斑斑的姜逸軒,冷冷地看著居高臨下的周厲:“你們對他做了什麼?”
周厲看了一眼他懷裡的少年,平淡地回答:“他觸犯了軍紀,當依法處決。”
“你就是周厲?”
“程公子認得我?”
程鈺抿著唇,臉色陰沉,他沒再跟周厲嗆聲,將昏迷中的姜逸軒抱起來,回了營帳。
到了營帳,他將人輕輕地放在榻上,吩咐道:“去請林大夫!”
程堯的軍營他並不是第一次來,甚至可以說他是在這裡長大的。他娘生下他之後身體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