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沁涼如水的秋夜,他護著我傷處的手指力度雖然合宜,溫度卻總是欠缺。
“你手真涼。”我嘟囔了一句。
他收了手,起身。一會,點了暖爐過來。將兩手擺在爐邊烤一會,又互相揉搓一陣,再放到我腰上。等手暖氣去了,又重複這個動作。
如此幾次,溫軟麻癢,我終是支援不住,昏睡過去。
翌日醒轉,發現自己早被人扶正躺得板直,中衣穿得齊整,而身上尚有一層薄被,掖得四角嚴實。
慢慢坐起身,吸口氣,下地走兩步。
還好,雖然背上仍隱隱作痛,如果不做劇烈動作,倒也看不大出來。
再看屋裡,一切收拾得乾淨,只餘暖爐裡半盆子炭灰未倒。
正想著,門吱呀一聲開了,小四端了熱水進來。“醒了?”
我嗯了一聲。“好像不怎麼痛了。”
他沒說話,臉上又回覆以前半死不活的表情。放下水,過來伺候我穿衣服。
動作一絲不苟,梳好頭,攪了一方熱手巾。我伸手過去,他卻不給。
“我來。”那手巾細緻地輕撫過我臉上每一絲輪廓,一遍,又一遍。
人貼的近,他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拂過面頰。
我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曾經被人這樣珍而重之地對待。
神思盪漾,心裡有些淺淺的滿足和疼痛。
看他烏黑眼下淡青色的影子,忍不住用指尖輕觸而過。
昨晚當是一夜未睡吧。
小四閉下眼,睫毛輕顫。“好了。李三已經在外面等。”
我抓起扇子。是了,何其軒雖然受傷,何其正還得上班呢。
原以為帶病上班也沒什麼,好歹何其正是一白領。只沒想到胡來見我的第一句就是:
“何少保啊,今兒是風林館一年一度的踩秋日,點心茶水都收拾好了,您是隨大車呢,還是坐自己的小車過去?”
什麼意思?我瞪著胡來。
“踩秋。每年立秋後一週,風林館都會組織學生去山裡看景遊玩一番,也算怡情養性。”胡來自是知道我不懂,細細解釋了一句。
我明白了,這感情是要去秋遊。奶奶的誰挑的日子,平日悶出鳥氣來不去,姐姐一骨裂,你就說進山耍子?誰玩我呢?誰?
心裡氣苦,面上就不大好看。胡來為了安撫,立刻諂媚地加一句。“今年去這地方好,是趙尚書家位於霧靈山的玉溫泉別殿。平常日子可是享受不到。”
WHAT?除了進山,還要泡溫泉?
胡來嘿嘿一笑,拋了個“這下你可爽了”的眼色過來。“何少保覺得如何?”
我眼前發黑,哈哈笑了兩聲。我能如何,自然是很好。
大車是坐不了了,山路不同城裡,顛簸得厲害。
小四一早在馬車裡給我鋪了一個窩,但每一下衝撞起伏,仍讓我額上汗出。
他默默坐了一會,終於看不下去,走過來抱起我,兩個手臂橫放,如鐵箍一般平穩。即使車顛,我的身子也不再隨之上下左右。
霧靈山在京城西側,路程不算太遠,然山道崎嶇蜿蜒,也足足走了半日。
我躺在小四臂彎。這人雖則精瘦,這一個姿勢,竟能保持不變,而面色平和無汗。與我對視一會,沉聲道:“睡吧。”
我不肯閉眼,他就合上自己的。看那纖長的睫毛拖出細碎黑影,蹄聲的的,心思恍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角色要演。
我一個穿來的異世魂,手頭雖然沒有劇本,一樣用心扮著何其軒。
以前的世界,雖也孤單,至少熟悉遊戲規則。在這裡,我人只力薄,又無可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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