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歸人看著我,笑。“就是區區在下的意思。”
我呆住。“你?”轉念一想,恍然。“哦,賞金獵人。風雨夜歸人,美酒杯不歇。”
笑著搖起摺扇,“想不到小葉子也是這風雲榜上的人物,失敬,失敬。”
葉歸人嘴角掛出一絲譏嘲。“就像你說的,傳聞不過是些虛文,供人一樂罷了。”
說罷抬起酒袋。咕咚幾口,一飲而盡。
“那一笑閣又是什麼所在?”
葉歸人又瞥我一眼。“一笑閣是齊來養的暗哨,嚴格說來,並非江湖中人。不過被他們纏上了,可是麻煩。”放下酒袋。“你惹的人還真不少。”
我苦笑。“冤枉。”
心裡卻想,朱沉香是一笑閣的二當家,只怕當初在鳳起的身份並不單純,如今被追殺,估計與戚韶光脫不了干係。從情人變為對手,再明瞭自己的棋子身份,總是難耐,雖說身手不凡,看他那冷清清風吹翟柳的模樣,也不曉得能否全身而退。
正想著,聽到葉歸人不滿地咂嘴。“早知道多要些銀兩。”
失笑,隨手把身邊一個靠枕扔了過去。
“你這財迷!放心吧,一笑閣的人感興趣的東西已經不在。”
葉歸人:“哦,那得意樓呢?”
我沉吟一會。“應該,也無大礙了吧。”
接下來幾日的平靜,竟然附和了我這兩句隨口猜測。
沒有追兵,沒有暗算。
舒心日子過了幾天,那起子禁衛放鬆下來,立刻開始原形畢露。
雖不敢太過張揚放浪,但禁衛本就是官宦子弟,一有機會,那囂張作派是遮也遮不住。
本來送親這種事,就是奉皇命出來吃喝玩樂。一開始碰上那樣挫折,純屬意外。
這一路地方官殷勤伺候,排場豪奢,隊伍到處,仿似蝗蟲過境。
看她們笙歌作樂,再想想那幾個之前沒了的,早沒人記得。
親戚或餘悲,他人亦已歌。
看吳鉤沒什麼反對的意思,我自然也懶得多講。
更何況,我身邊現帶著葉歸人,每日美酒羔羊地躲在車廂裡快活,自己就行止不端,哪裡有資格說別人?
只要不出去擾民就好。
其實這些都是小事,最煩的還是另一樁。說起來,又是何其軒的聲名所累。
唉,做個名女人真難。
我們這一行,若是歇在中途荒郊,偏僻市鎮也罷了,一到繁華之地,總有地方官設宴款待,或者索性接去別院休息。我作為送親使,自然免不了要去應酬。
單是吃飯說場面話就夠煩人了,每次還總有那知情識趣的同志,給我備上美豔小倌數人;更有甚者,自己的子侄輩裡但凡長得像個人的,也專門安排在我左近奉酒盛湯,媚眼亂拋,搞得我不勝其煩,有一次忍不住,就翻了臉。
翻臉果然有效,吃飯的時候總算消停了,卻換成夜宿時上門服務,還有直接脫光了在被窩裡等我的。你說累了一天準備上床歇息,一揭開被窩卻大變活人,情何以堪,情何以堪。
幾次下來,當真神經衰弱,第二日頂著發青兩個眼圈上路,免不了還要被眾人瞭然鄙視一番。
吳鉤的臉我也認了,上車再看到葉歸人那要笑不笑的小樣,當真氣不打一處來。
“你他媽笑個屁啊!”我煩躁地踢了他一腳。
他捧著肚子,抽了幾下。“要不是一路看著,哪想到風流公子何其軒會這樣狼狽!”
我氣得上手去奪他手裡的酒袋,他一個閃身,車廂裡地方小,反被廂壁彈了回來,正滾回到我身下,逼在角落。
這一下兩個貼得近了,身子幾乎挨著,而臉近在咫尺,呼吸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