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人,可以體會我現在這種彷彿置身荒漠的悽惶,那就是你了。只有我們兩個,一胎雙生,感同身受,其餘人的安慰,只在皮毛。
抱著你的時候,即使痛,至少靈魂圓滿。
你是這世上的另一個我。也只有我,明白你所有的情緒。
你的自私散漫,你的怕麻煩,你的羞於表達,你的故作冷漠。因為我自己,也是一樣。
我們抱頭痛哭,好像兩個小孩子一樣,哭得彼此眼淚鼻涕都蹭到對方身上。
直到謝清流在身邊咳嗽。“時間差不多了。”
我才想起,哦是,門外還有人在等我。
吸溜下鼻涕。“何其正,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我完事了再來找你。”
如果我還能全身而退的話。說著站起身來,剛要走,就被一把他拽了回去。
“就憑你?想遊說姬長陵?”何其正一臉鄙夷,手抓住我衣領。“脫衣裳。”
我一下愣住。“幹嘛?”
“笨死了。”他幾下脫了我的道袍,套在自己身上。
我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看看他,又看看謝清流。
謝清流點頭。“沒錯,軒軒,憑你是不行的。”
何其正此時已理順了衣裳,用手指梳好頭髮,挑著眉,輕描淡寫道:“放心,我不會有事。”
走上前來,幾步將我推進了暗室。
我腳下遲疑,咬著嘴唇。“可是——”
“行了,”他面色一正,道,“從來都是你出面調停,也該換我擔當一次。畢竟,我也是何太華的孩子。”言畢笑笑,仿似一朵清菊在暗室綻放,然後就這麼施施然推門出去了。
謝清流行到床邊,俯身抱起何太華,對我道:“軒軒,你母親的後事交予我,這幾日你先找個地方避避。”也跟著走了。
我心亂如麻,獨個發呆良久。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我有些厘不清頭緒。
念及姬長陵對何其正的心思,或者他去,真的比我合適,至少,應能自保無恙。
再不濟,還有謝清流。即使他不能跟我完全坦白,但他肯定不會不幫我。
何其正這小子那麼狡猾,不會有事的。
我這麼想著,終於出了暗室,行到屋外。
此時已是入夜。
瑟瑟小風吹過林子,竹葉婆娑。
抬首望天,浮雲蔽月。
淺淺光華下,除我並無半個人影。
想來何太華沒了,那些看守禁衛也就跟著撤了。
謝清流叫我找個地方避一陣,去哪裡好?
這一日起伏跌宕,此時也沒腦子多想,不如先到城裡隨便尋個客棧歇了再做打算吧。
主意已定,鑽進竹林,欲尋路出觀。
只是沒料到這鬼地方到處都是一個模樣,晚來無光,徒勞轉了幾圈,終不得路。
一面煩躁,一面又恨自己太沒方向感,再走幾步,卻見到前邊有個人影。
心頭一沉。
那人漠然立著,等我行近了,方才淡淡道:“找不到路了?”
我停下腳步。“你怎麼知道那個不是我?”
他輕笑一聲,略帶嘲諷的語氣。“我怎麼會認不出你?”
我默然不語。
他見我半日沒動靜,幽幽嘆口氣,走近來拉我手。“走吧,我給你找個地方安置。”
我將手抽到身後,仍是沒有做聲。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收緊成拳,繼而道:“做人這麼執拗,對你沒有半點好處。”
又上前一步來攬我身子。
我猛然抬手,狠狠一巴扇在他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