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流水聲外,這裡幾乎沒有別的聲音,連鳥鳴的聲音都沒有,的確如父親說的那樣很安全,但他心裡還是籠罩著一種恐怖的氣氛。他找了一個在兩個巨石間天然搭起的縫隙裡躺下,眼睛正好能看見兩米外的白瑪翁青和啃青草的騾子,騾子脖子上的銅鈴盪漾著間隙發出的鈴聲。
躺下不久,一群驚弓之鳥撲騰著劃過白瑪的頭頂,“不好,有情況。”就在白瑪抓槍翻身起來的一剎那,啪一聲槍響,白瑪中彈從巨石上翻滾下來,驚慌的騾馬將拴著的韁繩繃成直線來回奔跑。白瑪正好滾落在達瓦的面前,他的右腿中彈了,血從毪子褲裡湧了出來,但白瑪非常鎮定,對達瓦小聲說:“你站起來假裝投降,說我已經被打死,哭著說,裝得越像越好。”聰明的達瓦失聲大哭著站起來,說:“他死了,別打死我,騾馬和銀子你們全拿走。”
兩個劫匪看見痛苦流涕的人竟是一個毛孩子,但依然警惕地說:“轉過身去,背對著我們。”達瓦照著做了,土匪端起槍在亂石間跳越著走來。啪啪兩聲槍響,兩個土匪一個栽在水潭裡,一個栽在巨石上。“達瓦,快去看看那兩頭豬死了沒有。”達瓦戰戰兢兢地端著槍走了過去,當他認定土匪死後來到白瑪身旁,白瑪正撕開汗衫做成布條捆紮在自己的大腿上,此刻的達瓦手足無措,“沒事的孩子,不要怕,要像你父親那樣,勇敢些。”
達瓦整夜在恐懼和極度緊張中睜著雙眼迎來黎明,白瑪痛苦的呻吟一直持續到天亮。在光線的亮度能清楚地看見白瑪的臉時,白瑪的臉白裡透青,由於失血過多,雙唇發烏,臉上的麻子變得十分明顯,像地獄裡的鬼魂。在達瓦上好馱子後,他用牛皮繩把白瑪橫放在馬背上像捆茶包一樣繫牢後,他們就沿著谷底朝山上進發。中午時分,他們艱難地來到寸草不長的亂石堆積的滑山,白瑪翁青在此昏迷了。白瑪的馬走在最前頭,馱騾走在中間,他殿後,陡峭的山路使達瓦的雙眼幾乎不敢朝山下看,稍一失足,就可能一落千丈,葬身谷底,要麼喂禿鷹,要麼喂狼。在陡峭的滑山上,負重的騾馬累得大口大口地停下來喘氣。達瓦終生難忘的是,他幾乎是拽著馬尾極其小心地踏著馬踩過的碎石片緩行在生死之間。最初出發前的那條大河,此時此刻在他視線裡,已變成一條蜿蜒彎曲的蚯蚓,山頂的風颳得他不能站立,呼吸變得急促,喉管處吸不進也呼不出空氣,胸口上壓著重重的石頭一樣,太陽穴和心臟裡有東西要蹦出來一樣,達瓦畏懼了,雙腳邁不開步,但身後的路同樣充滿著死亡。他雙腿發顫地站在原地,額頭上的汗珠浸溼了頭髮。望著遠處層層起伏的山巒,只有風在耳邊發出的呼嘯聲似乎要他的命。他對著遠處大喊了幾聲,嗓子立刻疼痛不已,於是不停地咳喘,他渴望在發出呼喊後能聽見回應,遺憾的是每座山峰彷彿就站著一個同樣的他在呼喊,喊聲在山峰之間接力棒一樣地傳遞迴蕩,爾後,依舊是孤獨沉悶的山風。“做他媽的生意,阿爸,老子恨死你了!”他傷心地座在亂石上嚎啕大哭,騾馬似乎聽懂了他的哭聲,乖乖地等候著他。當淚水被風再次吹乾後,太陽的光線已從他們的身上移至山顛照到天邊的雲彩,直到那朵朵燃燒的紅雲暗淡下來。他意識到要活著就必須趕路,他咬緊牙關出發了。在翻過山口後,路變得好走起來,他舉起五子快槍朝天放了一槍,同時在他的前方也響了一槍,最初他認為這是山間的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