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華靡麗,靛藍衣領鑲絲掐邊,更加襯托得一張俊臉英武不凡。有人天生就是站在金字塔頂端,不服從這個軟弱無力的現實都不行,木瑾茗絕望地看著他。
老管家在旁邊撐起一把油紙傘,傘面繪著紅紅綠綠的花草,在淅淅瀝瀝的細雨中,為傘下靜默相對的兩人撐起一片遮風擋雨的空間。
雨點輕敲傘面,沿著傘骨滑下地面,濺起晶瑩的水花。微弱的陽光透過雨幕撒下金絲銀線,紅花碧草在風雨當中舒展身姿,一切顯得矛盾而和諧。
木瑾茗眨了眨眼睛,眨去睫毛上的水珠,拉回了恍惚的神智:“大人?”
莫雲岫阻止了她行禮,複雜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想什麼呢連下雨了都不知道?”
木瑾茗立即想起自已此行的目的,以她衙門師爺的身份想當連宜的訟師,必須得經過莫雲岫同意:“大人……”
“我可以判連宜無罪。”莫雲岫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在落雨中響起。
木瑾茗張開的嘴愕然頓在了那裡,連表情都是怔怔的。雨繼續下,有轉大的趨勢,管家煩躁地瞅了眼天空,對莫雲岫出人意料的話無動於衷。木瑾茗卻被結結實實地震到了,事關連宜生死,莫雲岫不過嘴皮子動動的事情,她卻不能不慎重對待。
“大人你說什麼?”木瑾茗小心翼翼地問道,唯恐聽錯了一個字。
莫雲岫看著她臉上滑落的水珠,有種用手拂去的衝動:“你沒聽錯,連宜有罪無罪,本大人說了算!”
木瑾茗瞬間不再是那個總是言詞振振以法律為準繩的刻板師爺,甚至巴不得縣令大人在此次事件上更任性一些,兩隻眼睛粹了火星般亮亮地看住他。
莫雲岫忽然覺得為了她此刻的喜悅,做什麼都是值得的,但是心裡又有種對牢固友誼無法破壞的懊惱:“連宜可以無罪,但是,他必須得走,離開逸遠縣!”
木瑾茗燃亮的眸光瞬時熄滅。
莫雲岫忍不住向她解釋:“付家是梧桐鎮上的地頭蛇,又是逸遠縣的納稅大戶,勢力盤根錯節,他家獨子無辜喪命,此事牽連甚廣,張屠夫首當其衝,張訟師也跑不掉,連宜牽涉進此案中凶多吉少。本大人可以看在師爺面子上保下他一條小命,但是他必須得走!離開逸遠縣!”
第三十一章、磚痕
離開逸遠縣,她就失去了在此地的最後一個親人。
黃雅麗,許老,最後是連宜……
目送前面高瘦的身影頭也不回地離去,木瑾茗怔然呆立在高坡上,心情複雜難辨。
連宜受賄的款項全部被沒收,數量龐大到連木瑾茗看了都吸氣。萬料不到小小一名文書,竟在背裡地攢下這麼一大筆財富,對比他平時縮衣儉食,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張屠夫判了死刑,張訟師下了獄,有生之年無法再出來,連宜又被流放。付家得到一大筆賠償款,這才稍稍出了口惡氣,至於會不會再想法弄死牢裡的張訟師,或者買兇千里追殺流放的囚徒,就不得而知了。
莫雲岫言出必行,派了兩名衙役護送名義上的罪犯去流放地,實則不放心付家那邊。木瑾茗送了連宜最後一程,喝了送行酒,連宜把杯子一擲,對著綿延群山廣袤曠野發下重誓:“我連宜,若是沒有出人頭地衣錦還鄉的那一天,讓我客死異鄉,永遠無法得見小瑾一面!”這已經算是他發的最重的誓言,說完深深看了震驚的木瑾茗一眼,彷彿要把她的容顏印刻在腦海裡,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木瑾茗蕭索的身影象被釘子釘在了高坡之上,目送他的身影走遠,直到消失在曠野的地平線上。
莫雲岫聽到這一段話,拈起酒杯只是冷笑,毒蛇永遠沒有被捂熱的那一天,他只說放連宜離開,並不妨礙他運用自家勢力小小阻礙一下某人的升官發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