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跟了一刻鐘的工夫,那對男女終於停下不走了。麼妹趕緊拽住春芽,「噓……」
她們待的地方正好是一個死角,雙方互相看不見。
可他們說的話幾乎是同步傳到她耳朵裡的,因為這條小巷裡到處是野草,雖然是冬天,依然生機勃勃,一個個搶著當傳聲筒。
原來,這真不是一對好人。男的是個大賊頭,還是走私犯那種,日本來的貨船到達天津港後,今晚九點半會到達上海,他們計劃好要去港口偷一批電視機。
而這批電視機呢,還不是一般電視機,而是日本一個很有名的牌子生產的二十一寸彩色電視機!能看外國臺的,彩色的,還是二十一寸,隨便一個條件放外頭那都是絕對的搶手貨,集三個優點於一身,那得是什麼神仙電視機喲?
麼妹光想著就心動。可她心動也沒用,那些錢哪怕加價也買不到的,因為這批電視機是要送去武漢給各個國家的元首及家屬使用的。隨著改革開放政策的實施,越來越多的國家願意與咱們建交,每年來訪華的國外領導人不少。
就像一個小家庭漸漸起來了,能吃飽飯了,有客人千里迢迢趕來玩耍,跟你打好關係,甚至願意跟你做生意的時候,主人家是不是該拿出最大誠意款待人家?
而現在,主人家勒緊褲腰帶準備好待客的東西,卻要被人偷了,作為主人家的小孩,你怎麼辦?
崔綠真緊了緊拳頭,這倆壞傢伙!
然而,壞傢伙不僅膽子大,還有同夥。毛賊夫婦進了一間低矮的民房,跟另外三個人匯合,商量好晚上誰去把風,誰去卸貨,誰又去開車……看樣子,光頭男是賊頭,其他人都是他的小弟,而女人則是負責聯絡碼頭上的倉管內應的。
甚至,他們分工還特別明確和精細,誰誰誰負責傳遞訊息,誰誰誰負責把風,誰誰又負責卸貨,誰誰和誰誰負責抬上車,誰誰負責開車……連藏匿地點他們也想好了。
一看就是慣犯。
麼妹琢磨片刻,如果現在報警的話打草驚蛇,在犯罪未遂的時候抓到,懲罰好像也不重,對於他們這麼惡劣的動機來說,太輕了。最好是能抓個現行,那就能判重一點兒,麼妹迅速打消了報警的念頭。
已經知道他們預謀好的作案地點,她們也不蹲點了,省得有人過路看見,打草驚蛇。
反正是晚上九點半,八點半再去到也來得及。麼妹帶著依依不捨的春苗出了巷子,很快找到一個小麵館,每人吃了兩碗麵,天還沒黑,又去百貨商店逛了一圈,直走得腳底板生疼,這才找個公用電話給外公掛電話。
說好的,外公放她們倆來上海,條件是每天天黑之前要給他打電話報平安。
該辦的都辦完了,姐倆這才興沖衝來到碼頭,找了個隱蔽位置蹲點。上海的風比蛇口柔和多了,天黑以後路上行人不多了,碼頭旁邊就是個公園,那草地上指著幾條長椅,長椅下頭有報紙和舊衣服堆出來的臨時「床位」,不少沒錢住招待所的外地人就在長凳下湊活過一夜。
這天還是挺冷的,尤其夜間北風呼嘯,聽說偶爾還會飄雪花,麼妹怪心疼這些無處可去的旅人。
當然,上海的公安也挺辛苦的,他們不止要抓其他違法分子,還要每天晚上定點到公園裡驅趕這些外地人,首先看有沒有介紹信,沒有的一律遣返,有介紹信也不能隨便睡外頭,尤其是大碼頭上,影響多不好啊。
可是,這些旅人也學會了打遊擊,警察檢查東邊,他們跑西邊,經常來到西邊,他們又跑南邊,大半夜的到處是人聲,麼妹一點兒也不害怕。
她搓了搓被風吹紅的小手,又搓了搓耳朵,「姐再堅持一會會兒,咱們就能回招待所了。」
春芽看熱鬧不嫌事大,「不怕,抓壞人我能在碼頭上站一晚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