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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罌粟之類的植物(後來蚩尤人叫它紫蒿草),女人們蒐集露水,與自己的眼淚混合,然後她們雙手捧著這些珍貴的液體,透過一陣有催眠效果的祈禱,進入迷幻的夢境。那時,一個個模糊不清的偶像就從淚水中飄浮出來,在恍惚中進入她們的身體,讓她們莫名其妙地感到顫抖和甜蜜。這個奇妙可笑並且常常中途夭折的神聖儀式,預示了這個天真純潔的女兒國實際上並不平靜。為了讓那隨時可能蒸發或漏掉的淚水偶像長久陪伴她們,這些不朽的、頭腦簡單的孤獨女神每天都要積攢足夠的傷心,喝足夠的水,然後聚在一起痛哭一場。

蚩尤人在那塊漆黑的石崖上站了很久,直至辨認出這片天地的殘缺。他們臨時進行了一場祭神儀式,向俯瞰大地的大神祈禱,然後縱身跳進大江,涉過激流,爬上對岸,一刻也沒耽擱,就像姍姍來遲的主人巡視一桌預訂好的宴席一樣,他們指揮野獸進入森林,然後把那些活蹦亂跳、四處躲藏的閃光女人驅趕出來,讓她們成群結隊地站在面前,檢查她們是否是上帝或者魔鬼設下的圈套。這是一個蔚為壯觀的場面:一大片驚惶失措的裸體女人和八百個滿懷希望的流浪漢,如同飄蕩在海洋上的雲彩和穿越沙漠的風突然相遇,在令人窒息的互相打量中,雙方的害羞和飢渴簡直不相上下。隨後,蚩尤人用篝火和紫蒿草散發出的迷亂氣息製造了這個山谷裡的第一場狂歡——那就像一道漫長的閃電,在掙扎和顫抖中,這個清澈透明的女兒國被解凍的時間之水、激|情萬丈的獸行和驚天動地的叫喊所淹沒,在數不清的篝火邊上,到處是洶湧澎湃交媾的身體——蚩尤人的苦難之旅就這麼有了一個狂歡的歸宿。那些雌鹿般美麗生輝的女神對從天而降的闖入者感激涕零、百依百順,因為他們是那樣巨大和清晰有力,就像來自一場過於奢侈以至不可複製的幻覺;而且,他們顯然還是更有勁頭的巫師,他們在篝火邊上進行的直截了當的巫術,那通宵達旦令人心驚肉跳的觸控和銷魂蝕骨的侵犯,把她們弄得死去活來——這些可憐的女神由此釋放了冰封在時間裡的命運,等來了她們生命和墓|穴中的真正主人,併為此欠下了永遠也償還不盡的傷心和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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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熄滅之後,在死亡一般的沉睡中,上帝的力量把這塊不再純潔的大地移走,那個巨大的隔開夜幕的光環則緩緩地升向天空。蚩尤人和他們的女人對這場地震毫無知覺。當他們滿足地從充滿時間味道的荒涼空氣中醒來時,籠罩在他們頭上的光明已經離地而去,過去的天空也隨之退卻,星辰漸漸浮現。這時,一個年輕的蚩尤人好像從一個彌天大謊中幡然醒悟,他用顫抖的手指著天空,淚流滿面,確定無疑地說——他們曾經到達的那塊天地,他們的女人一直生活的那個世界,他們剛剛告別的那個無法返回的夢,就是正在升起的月亮。

山谷和落天江

五百年來,每年春天第一個月圓之夜,蚩尤人會在落天江上搭起一座浮橋,讓所有人都走到北岸完成一次祈禱和祭拜。這個季節,落天江水瘦,北岸那陡峭光滑、如同夜幕一樣難以逾越的石崖下面會露出一排粗糙的巖畫和雕像,如果一個人看得足夠虔誠和仔細,他就會從石頭上找到蚩尤王煉的死刑、八百倖存者的遷徙以及他們在月亮上的奇遇的每一個細節,就像這片石崖本身帶著記憶,能給參拜者講述當年的情景。這場祭拜會延續一個月,女人到那兒就哭,男人則用野獸和牲口祭祖,他們還在夜晚點起篝火,透過裝扮和表演再現祖先的一些巫術。這段日子的後期就像個節日,各個寨子的蚩尤人聚會頻繁,婚禮和婚約眾多,未開發的土地也在這時候分賞,少年們則會得到成|人的武器並參加選拔獵手的競賽。最後幾天,蚩尤人還要在巫師的率領下來到江邊臨時壘起的祭壇上進行一次禱告,最隆重的禱告儀式蚩尤王和族長們都會參加,但禱告的事情前景模糊,已經越來越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