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執大戟;她們像一群蝴蝶一樣帶來一片充滿森林和草原味道的清涼光輝。舞蹈由領頭的姑娘用大戟擊盾開場,女孩們由此開始像影子一樣整齊地搖動身體,或擊掌頓足,或以劍刺鼓,她們身上掛著的那些東西隨之發出氣象萬千的鼓樂聲,這鼓樂急切如奔馬,密集如驟雨,使帳篷裡漸漸起了風,好像大穆之野飛上了天,好像世界被潮水淹沒了,好像有滿天的飛鳥在振翅翱翔,好像有十幾只閃光的鳳凰在翻騰扭動。她們就這樣鼓舞合一,盤旋飛躍,渾身金玉奏鳴,跳得如痴如狂。直到鼓聲戛然停止,這十幾個舞者摘下面具,露出女兒容貌,個個如花似玉,又人人冷若冰霜。有個名叫然堪的夏臣,被鼓樂和姑娘們的美豔嚇著了,他在座上撕心裂肺地掙扎一陣,噴出一口血後就一命嗚呼了。太康那會兒瞠目結舌,忘了說話。易尊在旁邊惱火地說:“這歌舞狷狂妖冶,有失君臣之禮!”羿說:“這是有穹巫兒的祭天舞,以前看這玩意兒可從來沒死過人。”太康眨巴著眼睛說:“這都是您的妃子嗎?”羿搖頭說:“她們只能算是侍女。”然後他吩咐那持戟女說:“請王后來坐。”姑娘們於是下去,不久又返回帳篷,人人束甲執劍,簇擁高大美麗的恆娥進來。恆娥這天穿了一身雪白的道袍,就像剛從雪山上下來的女神似的,她如此丰姿豔逸、光華奪目,就像帶著一輪把她和世界隔開的大月亮。人們對這個罩在光環裡的美人簡直不能久視,因為多看她一眼的人全都感到胸口發燙,有吐血死掉的危險。她就這樣旁若無人地穿過權貴們的酒席,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沒有向他的父親和天子施禮,她徑直來到羿的席上,在他身邊坐下,那些侍女跟著立在他們夫妻身後。羲和九世易尊這時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和屈辱,因為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眾人的聚會上遭到冷落,同時,他也從未想過他還有這麼一個天香國色的侄女,在端詳這個難以想象的傳奇美女的一剎那,他沮喪地預感到自己將在這場酒宴之後走向失敗,因為羿帶來的最強大的武器不是人見人怕的有穹騎兵,而是這個讓人魂不守舍的大美人——這個酒宴才是真正的戰場,而她會在這裡摧毀中原的最高權力。滿座的人鴉雀無聲,太康恍然如在夢裡,似乎有一百年過去了,這個王朝的所有大人物需要野蠻人來喚醒他們。羿對恆娥說:“你怎麼不給天子敬酒呀?”恆娥說:“怕把天子灌醉。”羿回頭對太康說:“天子醉了嗎?”太康緩過神來,嘆氣說:“看見天人,如何不醉?但如果天人來敬酒,天子寧願醉死!”這番厚顏無恥的蠢話一出口,他的臣子們只好替他感到羞愧。恆娥於是說:“那就如天子之願。”她回手從身後一個侍女手中接過一隻玉瓶,玲瓏嬌小,放在案上,說:“請天子飲酒。”太康看著那個高不過半尺的瓶子,說:“恐怕不夠喝的。”恆娥含笑說:“天子如果飲盡瓶中酒,恆娥便獻舞助興。”太康看見恆娥一笑,不免又一陣魂飛魄散,他嚴肅地說:“莫非戲言乎?”恆娥學他的口吻說:“天子無戲言,況天人乎?”羿與有穹諸將笑成一團,夏朝群臣各個羞慚不已,但他們都認為馬上就將看到這個大美人跳那種妖冶的豔舞了。恆娥這時在席上揮了一下手,只見那桌案上的玉瓶憑空飛起,飄到太康面前,自動傾斜下去倒出一盞酒來,酒水碧綠清澈,芳香四溢,人們一聞到它的香味,就禁不住覺得口渴。那玉瓶接著又憑空飄回來,在羿的案上倒出一盞酒,恆娥先飲淨了。太康也喝下去,隨之驚歎:“天吶,真是瓊漿!”胤說:“這酒是由少女巫兒採集月圓之夜花果上的露水釀造,名叫巫兒青,專供有穹王室祭神用的。”太康讚歎不已,說:“稀罕稀罕,再來再來!”恆娥於是與太康連喝了數盞,那隻玉瓶停在空中,瓶中酒源源不斷。太康醉了,伸手朝那玉瓶亂抓,但怎麼也抓不住。羿對恆娥說:“應該讓大夥都嚐嚐。”恆娥說:“就怕有掃興的人。”太康說:“如果有掃興的人,就由天人裁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