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封家書給皇上?”風影說出一句話,好象急於逃避什麼,不待蕭然有所表示,飛身掠起,眨眼便消失了蹤影。
蕭然看著洞開的窗子,有些發呆,誰說影衛被訓練得象機器一樣冷血無情,只知道執行命令?這個風影,分明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啊。
心裡湧起一股暖意,他轉身收起牆上的畫,放到書桌抽屜裡,然後坐在桌前,提起筆來。
“弟蕭然敬叩於兄長膝下:中秋翌日辭京,未敢拜別尊顏,倏忽千里之外,回首京華路遙。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臨書涕下,不勝惶恐。自知罪孽深重,未敢再乞恩澤……若兄長尚有憐憫之意,待弟百年之後,容弟重返故園……”
平日下筆千言,今日卻覺得落筆如有千斤重,才剛寫了幾句話,就覺得心痛如絞,手指顫抖得握不住筆。淚水潸然而下,沾溼了面前的信紙。一封信寫了無數回,終於緘封,蕭然站起來,腳步虛浮,踉蹌著回到臥室。卻見一燈宛然,秋若水倚在床上,痴痴地看著他哭紅的眼睛,伸出手,握住他冰冷的手指。
“蕭郎……”低低的語聲猶如嘆息,灑落在這樣的清夜裡,窗外霜露滿天。
而當數千裡外的蕭潼收到弟弟的來信,讀到那句“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繫之舟”,又得到影衛的密報,稱蕭然畫了自己的畫像,日日請安。而且常常深夜不寐,對著自己的畫像喃喃自語,傾訴思念之情時,九五之尊終於也忍不住流下淚來。
與此同時,蕭翔也收到了蕭然的信,卻滿紙都是平安之語,請二哥不必擔心、不必牽掛,自己在雍州一切皆好。女兒一天天長大,越來越可愛。南國的天比長寧溫暖,花謝得也晚,此刻雖是深秋,卻頗有幾分春意云云。
當蕭翔將這些話轉述給蕭潼聽時,蕭潼心中更痛。他站在皇宮最高的凌霄閣上,看著西風萬里、孤雁悲鳴,想象數千裡外的雲間,那位消瘦而孤獨的少年,怎樣展開雲淡風清的笑容,奔波於民間與官府,治理那一方南國的土地。而在月夜王府,他又如何煢煢孑立,將修長的身影印上窗稜。
“小畜生,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一身明黃的人徘徊、低嘆,將滿腔心緒散落在風裡。
莫府,清晨,薄霧散盡,陽光灑進莫衍的房間。葉星月端著藥碗進來,見莫衍已在小廝的伺候下洗漱完畢,伏著枕頭趴在床上。臉色已不似剛剛受傷時那麼蒼白,卻仍然顯得十分虛弱,原本方方正正的下巴,因為消瘦而變尖了,還冒出了青青的鬍子茬。
她微微露出笑容:“看起來好多了?還疼得厲害麼?”
“看到你,我一點都感覺不到疼了。”莫衍唇邊泛起戲謔的笑容,這些天相處下來,他發現他與葉星月之間再也沒有了以往那種無形的隔閡。拋下“王爺”和“大將軍”身份的葉星月,越來越象一個普通女子。雖然不經意間,他仍能從她眉宇間捕捉到國破家亡後的傷痛,但那畢竟已經越來越淡了。
葉星月依然微笑,不急不惱:“來,把藥吃了吧。”把藥碗湊到他嘴邊,看著他喝,“以前是你伺候我、保護我,現在換我來照顧你了。 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
莫衍喝著那藥,分明極苦的藥,卻完全感覺不到苦,心裡反而甜甜的。
就在這時,門外有小廝的聲音道:“二少爺,有一位從長寧來的客人求見葉姑娘。”
葉星月的手一顫,手中的藥幾乎灑出來。從長寧來?難道與大哥有關?莫衍分明也想到了這點,連忙道:“請他進來。”
一個身穿褐色衣衫的中年人被小廝帶進來,此人長相平庸,放在人堆裡絕不會引起注意。見到葉星月,他好象有些緊張:“請問這位可是葉星月葉姑娘?”
葉星月勉強裝剋制自己,保持平靜:“我正是,你是哪位?認識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