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貧僧就僭越了,有不周的地方還請殿下海涵!”靜水幽狐也不多做謙讓,見到一個“臺階”立刻就搶了過去。“如貧僧剛才所說,孰是孰非都已經是過往的事了,追輯源頭實在是沒有什麼意義。既然如此,貴我雙方索性拋開它,一切都從眼前的實際情況出發!”
“那究竟什麼才是‘眼前的實際’呢?我們倒還真是想聽聽!”十河存保的臉色更加難看,太陽穴上的青筋已經突暴了起來。
“大家都不要激動,還是……還是讓靜水大師把話說完吧!”看到有可能鬧僵,細川真之急忙出來打圓場。
“雖然本次予州殿下的行動名為討逆,不過我家主公對此倒並不是那麼執著!”靜水幽狐的目光依次在幾個人的臉上掃視了一圈,嘴角上依舊掛著淡淡的微笑。“殿下可以自己給朝廷寫個東西,不一定非得叫‘請罪’,用其他名義也可以,比如‘御下不嚴’、‘辦事不力’等等。朝廷照例也會下旨申飭一番,但隨後又會說上一些念及以往勞績免於追究的話。這樣殿下就避開了與內府殿下之間的問題,可謂很有面子了!”
“這樣的‘面子’還真是少見,是否還需要我家主公對這番恩惠感恩戴德呢?”金山利泉出言嘲諷到。
“感不感恩的就不必了,鄙主公卻也不貪圖這些!”靜水幽狐還是對任何冷嘲熱諷直接予以忽視,眼皮下垂保持一副寵辱不驚的樣子。
“還是先說說有關三好家的未來吧!”看到形勢越來越緊張,細川真之坐立不安了起來。
“是啊!早該說這個問題了……”靜水幽狐的語氣裡第一次不自禁地帶上了居高臨下的情緒,但是馬上又調整回了溫文爾雅的正常聲調。“無論是朝廷、織田內府殿下還是鄙主公,對於三好殿下的威望、材德還是極為欣賞的。以三好殿下的身份早就該進入朝堂,輔弼於御駕之側,成為擎天玉柱、架海金梁。為此織田內府殿下已經為三好殿下修建了宅邸,生活起居也自有人照應。貧僧此次臨來之前,鄙主公已經一再表示:只要三好左京殿下首肯,那麼無論是朝廷聖諭還是內服殿下的委任,全都包在他的身上!”
屋裡的空氣壓抑的令人感到窒息,除了靜水幽狐之外所有人都是滿面的驚訝與憤怒。這是什麼?這就是城下之盟,這就是不叫“投降書”的投降書,如果答應了三好家的大名歷史也就畫上了休止符。
“怎麼……怎麼,讓主公他進京去?”細川真之此刻臉色煞白,黃豆粒大的汗珠從額頭上一層一層地冒了出來。這樣的條件他來之前並沒有聽說過,此刻他感到一顆心沉了下去。
“這當然是必須的,有什麼奇怪的嗎?”靜水幽狐反而奇怪地問到,好像置疑於他的記性和理解能力。
“這……”細川真之的頭垂了下去,無形的壓力使他覺得身上有如壓上了整座富士山。現在周圍無數的目光都在逼視著他,就差在腦門寫上“叛徒”兩個字了。
“細川殿下是為三好殿下的生活擔心吧?”這時靜水幽狐才好似“恍然大悟”,進而言辭切切地安慰道:“如今的京都再不是當年的混亂局面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冠絕全國的首善之區。更兼當今天子聖明、內大臣輔政有道,有許多過去的持不同政見者現在都居住在那裡。三好殿下是為朝廷和內府殿下看重的人,一干隨行人等的用度自有朝廷支付。三好殿下儘可放心,今後就不必再為四國這樣的偏僻小邑而操勞了!”
現在一切都說明白了,從織田信長到諸星清氏都不想再留下三好這麼一家大名。三好家始終無法與那些藤原出身的上位公卿相比,到京都去只能作個不入流的守門小吏來了此一生。也許他不用去死了,但自三好長慶以來的輝煌也將就此斷絕。
“是該下決心了……”三好義繼在心裡默默地對自己說著,同時托起了面前的蓋碗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