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柴榮卻顯然沒興趣考慮這些在他看來並不緊迫的事。在他看來,復興中原,奪取淮南才是當下最重要的事。在他心裡,還有太多事要做,至於身後事,現在還遠遠沒到考慮的時候。
一連數日,從淮南傳來的戰情文書紛至沓來。雖然張永德、李重進協力屢破唐軍,但李景達仗著人多勢眾,沿淮水而上,步步為營,硬是突破層層阻截,一直突進到壽州西北十餘裡外的紫金山(今名八公山)。為了鼓舞壽州守軍計程車氣,李景達讓人在山上點起烽火,晝夜不息,與壽州城相互呼應,聲勢逼人。壽州城已被圍整整一年,城中糧盡,李景達又令士兵沿著大營修築夾牆,企圖一直通到在壽州城下,將糧草和援兵運入城中。李重進大急,親自領兵出擊,雙方在紫金山下鏖戰數日,互有死傷。但南唐軍勢大,一邊與周軍纏戰,一邊加快修築夾牆,希望儘快打通與壽州的聯絡。
負責淮南戰事的周軍總指揮向訓如坐針氈。一旦南唐軍主力與壽州城中的劉仁贍合流,戰局再難收拾。危急關頭,向訓再也顧不得面子了,決定收縮兵力,將全軍聚集於壽州、下蔡為中心的淮水兩岸,同時急報開封,請求柴榮派兵救援。壽州城就像狠狠刺入淮南周軍心臟的尖刀,向訓不僅始終無法拔掉這把刀,反而深受其害,甚至到了自身難保的境地。
困守壽州的劉仁贍知道,決戰之日已近。他支撐著虛弱的病體,召集全軍將士,動情地說:&ldo;我是喝淮水長大的,生是淮南人,死作淮南鬼。我家世受國恩,如今卻不能保境安民,為君分憂,這是我的恥辱!我雖然患病,也要奮力執戈,與諸君背城血戰,死於旗鼓之下!&rdo;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從未落淚的劉仁贍淚盈眼眶,他哽咽著一字一字吐出了最後一句話:&ldo;無論如何,終不以大丈夫之節屈身以事二姓矣!&rdo;戰場經驗極為豐富的劉仁贍清楚,這也許是淮南戰場最後的機會。如果趁後周援軍尚未到達之際,與城外的南唐軍主力裡應外合,主動進攻,有可能一舉把敵軍趕回淮北,徹底解除壽州之圍。
劉仁贍急信李景達,請求兩軍同時出擊,對圍城周軍發起決戰。沒想到被李景達一通冷嘲熱諷,嚴詞拒絕。李景達在六合吃過大虧,再也不敢冒進,只想著把連通壽州城的那條夾牆修通才是正事。劉仁贍滿腔熱血卻被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一氣之下病倒在床。
壽州對峙的兩軍都進入了最艱難的時刻。破局之人,不僅需要堅定如鐵的意志,更需要駕馭全域性的頭腦和奮勇無前的決心。向訓與李景達,顯然都不是這樣的人。他們在壽州城外日復一日的肉搏,不過是一場真正大演出即將啟幕的序曲。
不久,一個流言在淮南飛快地掠過,震動兩軍。傳說後周皇帝柴榮又要再度親徵,親手終結這場令人疲憊的拉鋸戰。壽州城內頓時暗流湧動,軍心浮動。柴榮的上一次出現瞬間逆轉了南唐軍唾手可得的勝利,把半個淮南都風捲殘雲般奪了過去。如今壽州已瀕臨絕境,柴榮如果再度親徵,還有誰能阻擋?
這個訊息讓不少南唐將領的意志徹底崩潰。趁著夜色,一群南唐軍人偷偷摸出城去,企圖乘船逃往淮北,離開壽州這個水深火熱之地。沒想到劉仁贍早有防備,在淮水邊暗布伏兵,將這夥逃兵一舉抓獲。等到這群可憐的俘虜被押到大帳,眾人震驚地發現,裡面竟有一人是劉仁贍的小兒子劉崇諫。事已至此,軍校只好向病臥在床的劉仁贍如實報告。劉仁贍又怒又悲,揮揮手,艱難地說:&ldo;沒什麼好說的,按軍法從事,斬!&rdo;
劉崇諫被帶到了軍營外,準備處決。眾將個個面色蒼白,但誰也不敢再勸。監軍使周廷構實在不忍,衝到劉仁贍的門外大哭,懇求刀下留人。劉仁贍不為所動。周廷構急忙又派人向劉夫人求救,沒想到劉夫人回話說:&ldo;賤妾對崇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