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略帶詫異地問了聲,“四姑娘,您怎麼過來了?”
四姑娘。
他把這個稱呼嚼在嘴裡默唸了一遍,昨夜害得他心緒難平,輾轉反側的人,今日倒是敢自己送上門來,還真是一點都不見心虛啊。
他放了手裡的硃砂筆,抬頭正好就看見了帶著一眾婢女浩浩蕩蕩地開路進來的人,倒是擺足了高門嫡女該有的排場和威風。
還未等他開口嘲諷,看著像是帶眾來挑釁的人就抬手彎腰行了個誠意十足的禮,臉上還帶著三分笑影,“昨日驚擾了阿兄,靜兒特前來賠禮。”
她的話音剛落,身後的一個婢女就將手裡的一方硯臺放於案上,沉墨色的硯臺透著股沉澱後的墨香,東南西北四角上只隨手刻了一枝梅花,一株蘭草,一叢小竹,一朵墨菊,中間鐵畫銀鉤的一個篆體的“硯”字。
李榭立刻就認出了這方硯臺,四景一字出於五位翹楚之手,又被前朝歷代陛下放在龍案上歷經了一朝起伏,外面的贗品都不知出過多少,剛被父親拿到手時,他的那兩位好兄長可是痴纏了許久,想求著父親轉手。
沒想到父親卻獨獨給了這位四姑娘,又被她轉手送到了他的案上。
這是上趕著來示好了?
李榭看了眼站在幾步之外的人,嘴角的笑意愈發譏諷,“四姑娘這是來我著顯擺了?隨手拿出的物件,就是這般的金貴。”
靜好接了婢女遞來的茶盞,親手端到了他桌前,一點都沒被他眼中的惡意所擊退,“阿兄和我同母所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的都可以是阿兄的,又為何要向阿兄顯擺?”
李榭看著她遞到跟前的茶,微微抬起眼簾瞥了眼她,眼中赤裸裸地就寫著“你遞來的不知加了何物的茶水,我為何要喝”。
一個個都要和他兄友弟恭,真當他是瞎了眼不成。
靜好收回手,直接就揭開茶蓋喝了一口,吞下後還張口讓他檢視,再次把茶盞遞了過去,“這下阿兄該放心了吧?”
這次那雙鳳眼中的鄙夷更明顯了,“放心喝你的口水嗎?”
何況這位嫡出的四姑娘都能篡改人的記憶了,一般的毒物又怎能侵害到她。
靜好把茶盞遞給婢女,揮手讓她們全都退下,看著坐在桌案後的人,也學著他的樣子抱臂冷笑,連嘴角勾起的弧度都頗有幾分相似,“那阿兄想我如何?你我同母所出,血濃於水,阿兄這般防備著我,是覺得我會害了你的性命嗎?”
“我若是有一絲想和阿兄爭的心思,趁著阿兄病重時豈不是更好,又何必等到今日。何況阿兄之後是成大事的人,與其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和我算著根本沒有的賬,為何不想想我如今的身份能給你帶來什麼好處?”
她冷靜地看著坐在桌案後的人,相互對峙的氣勢難分伯仲。
李榭思索了下她的話,轉念間也信了幾分,畢竟之前更無還手之力的他都還好好活著,平靜得與以往別無二致。
如果她真能出手幫他,那他自然就不是多了個大麻煩而是如虎添翼。
甚至只要保證她不會站到他的對立面就行。
他屈指敲了敲桌案,清脆的聲音響在空曠的書房內,一下下似乎就敲在心上,“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靜好啟唇微笑,“憑我是你的嫡親妹妹,憑我稱呼你為阿兄。我之後的一生榮辱與安寧,都要牽繫在阿兄身上。”
兩人的視線交匯一瞬後移開,李榭勾起嘴角朝她笑了下,“後面那句倒也勉強算個理由。”
他伸手去拿了之前擱下的硃砂筆,又把攤了許久的疏報蓋上隨手扔到一邊,推了推那個隨手被放到了桌案上正妨礙著他的動作的茶盞,“換一杯來。”
靜好聽話地去端了一盞,就放在他手邊又不會妨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