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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部分

就此割捨我的骨血,我的親人,成全你當初那日,最廣大最艱難的那個誓言。

他微微抿緊唇,將女兒抱回膝頭,臉貼著顧知曉的後腦勺,細細嗅她帶著奶香的發。

一直處於茫然狀態的顧知曉,被這一抱終於回神,霍然扭頭,一滴眼淚飛灑在他臉上,她也不擦,直著眼睛瞪著顧南衣,尖聲道:“你不要我了!你留我一個人!”

兩行淚水從眼角無聲無息瀉落,反射著粼粼微光。

“不。”顧南衣用手指給她拭去淚水,“爹爹陪著你。”

“真的?”顧知曉一眨眼,眼淚便啪啪的掉,但眼睛裡已經冒出喜色,“不走?”

顧南衣猶豫了一下,道:“你太小,爹爹要陪你。”

“那我們是要留在西涼嗎?”顧知曉神情急切,“多久?一個月?一年?”她瞪著眼睛,掰著指頭,說到一年的時候,倒抽了一口冷氣。

“我也不知道多久。”顧南衣抱著她,輕輕的晃著她小小的身子,“曉曉,爹爹是你姨的,爹爹要先在這裡陪著你,等你姨。”

“姨要丟下你了嗎?”顧知曉給他晃得有點困,口齒開始不清楚,“你跟著啊,帶我一起跟著。”

“是爹爹要丟下你姨了。”顧南衣淡淡的道,“爹爹要陪你。”

顧知曉狐疑的抬頭看他,眼裡有種“難道我終於比姨要緊了?”的驚異和驚喜神情。

“你姨給了我們很多,你是她救的,也是她養大的。”顧南衣將她被淚水浸溼的一縷亂髮撥開,“爹爹要為她做點事,你要幫爹爹。”

顧知曉沉默了一陣子,點點頭。

“你陪著我,我們就在這裡。”

顧南衣撫著她的臉,慢慢的道:

“好。”

最後兩句短暫的對話之後,父女倆不再說話,顧知曉睏倦的閉上眼睛,眼角里沁出一點未流盡的淚,顧南衣久久的凝視著女兒的臉,半晌,俯下身,將自己的臉,緩緩貼在她淚痕未乾的頰上。

他的面紗沉沉落下,遮住了兩人的臉,沒人知道貼近的這一刻,他臉上是什麼神情。

月色冷冷的照過來,相擁的父女沉靜如雕塑,衣色在月色下一片淺淺的白,倒影卻合二為一成黑色的石,在泛著冷光的鵝卵石路上,綿綿長長的拉開去。

風在此刻吹起,如此曠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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曠涼的風,吹散那對相依至今的父女,一生裡最重要最契合命運的一次談話。

曠涼的風,吹過重重假山,吹不散眼角無聲的洶湧的淚。

鳳知微肩抵著假山,微微的低著頭,她抵住假山的力道如此之重,讓人擔心她是不是會把假山擠倒或者把自己的肩膀擠碎,以至於肩頭重重染了一層青笞的淡綠色,洇染在青色錦袍上,似較濃的一塊淚痕。

她微微低著頭,臉半偏在一叢灌木後,沒有誰能第一眼看見她的臉,唯有此刻的月色知道,那一角臉頰上,淚水無聲恣肆的流,像洶湧的泉水,倒映了這一刻冷月天光。

自那年寧安宮後,鳳知微第一次如此流淚。

歷草原之亂,戰爭之險,被俘之驚,朝局之陷,她自長熙十三年的雪後走到如今,遇見多少該落淚的事,卻從未流淚,曾幾何時她以為,想必這一生的淚,都在那年寧安宮母親榻前,當著天盛帝的面,那般虛假而又真實的,流盡了。

然而今天,她才知道,有另一種疼痛,如小刀,刻入骨髓,將這身凝了冰的血與髓,都化作滔滔淚水,不絕。

這一生這一次別人的談話,字字平淡而字字驚心,字字聽在耳裡,像誰的手指狠狠構挖了顫動不休的心,在那樣翻湧的疼痛裡滿身灼熱而又冰涼,以至於她僵在假山後,那般歷經風浪滿身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