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的意思是,陛下知道是皇后害死了楚惜?”
“正是。”
“貧道愚昧,還有一事不明。皇后害死了長姐固然是不孝不敬,但這於陛下來說也不是非動她不可的理由。門閥世家,誰手裡沒沾著點骨肉親人的鮮血?算不得新鮮。”
葉薇啞然。謝懷的質疑合情合理,如果沒有宋楚惜和皇帝的前緣,宋楚怡害死長姐確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罪,皇帝也不會為了個面都沒見過的女人開罪左相。可如果要讓謝懷理解,就必得把這樁往事告知於他,如此必然會牽扯出更多的麻煩。
“娘娘不願講,還是不知如何講?亦或是您箭在弦上才生出悔意,不想冒著生命危險對中宮出手,故拿此荒謬之語來哄騙貧道?”
葉薇怎麼也沒料到他會這般咄咄逼人,眼神銳利得跟刀子似的,絲絲髮寒,“道長說得哪裡話……”
“貧道為人偏激,您若不分辨出一二,就只能聽到這樣的話。”
微風中,他衣袍飄飄、氣度超然,襯得身後的綿綿碧水、葳蕤青山都失了顏色。可凝著嚴霜般的面龐卻讓人望而生畏,葉薇驚懼無奈之下,只能慶幸他們都是背對著舟尾,沒人可以從他們的神情窺出端倪。
“道長果真如此執拗?”
他看著一籌莫展的姑娘,懷疑道:“您不是楚惜的故友嗎?貧道什麼性子,您應該清楚。”
葉薇被刺得起了火氣,冷冷道:“閨閣書信又不是封封都繞著男子打轉,仔細想來,談起脂粉釵環倒比議論道長的次數還多些。況且我等只是讚歎道長的皮相,對您為人如何、性情如何其實並不怎麼關心。”
他聞言一愣,繼而眼中露出笑意,彷彿皎月浸入冰水,端的是光華流轉,“哦,原來你們只是喜歡我的長相,並不喜歡我這個人啊。”
葉薇這才發現自己憤怒之下居然說漏了嘴,更可氣的是謝懷連個遮掩補救的機會都不給她,生生把她的話曲解得曖昧不堪!
近乎自暴自棄地深吸口氣,她咬牙切齒,“好,既然您一定要知道,我這就告訴您。陛下會為楚惜姐姐報仇,因為楚惜姐姐才是他當年想娶的人,是他這麼多年都不曾忘記的救命恩人。所以您不用做什麼,我也不用做什麼,一切交給陛下發揮便可。”
船隻離太液池越來越近,隱約可以聽到鳥兒的啁啾。謝懷的拂塵搭在臂上,與青色的道袍形成鮮明對比,“你是說,陛下也愛慕著楚惜?”
他用了“也”字,葉薇這才想起來眼前的男人不久前才跟她坦言,宋楚惜當他是好友,他卻暗中傾慕她多年。
無量天尊,這樣的話……他和皇帝豈不成了情敵?而自己就是那個挑起爭端的紅顏禍水!
她還沉浸在忽然就被兩個絕世美男爭奪的衝擊中,那邊已經冷冷笑起來,“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讓他為她報仇了。”
“為、為何?”
他低頭,湊近她一點,壓低的聲音帶著蠱惑,“娘娘是女子,不懂身為男人的驕傲。那是我們共同愛慕的女子,她不在人世了,為她報仇雪恨這件事就得由對她最重要的男人來做。那個人不可以是陛下,也不可以是別人,只能是我。”
葉薇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船隻也恰好在此時靠岸,宮人們猶猶豫豫地站在岸邊,道:“天一道長,貴姬娘娘,煩請移玉。”
謝懷不再看葉薇,轉而走到堆積的碧蓮旁,信手撿起一支,“荷葉煮粥可清心降火,蓮子亦多裨益,貧道謝娘娘賞。”居然就帶著那支綠荷坦然離去。
葉薇怔怔地看著他挺拔的背景,感覺事情再次脫離自己的掌控。
那什麼,報仇雪恨的事兒你們都別做,讓她自己來做好不好?請給當事人多一分尊重啊宋楚惜的愛慕者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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