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道。
“從廣場上的情形看來,”司機說,“他不用費多大勁兒就能在那兒發現要抓的人。”
中午收工的哨子吹響了。別的人紛紛離開。拜倫卻在用午餐,旁邊放著開啟的銀表。錶針指到一點,他又繼續幹活。他一個人裝車,一趟又一趟地在木料棚與卡車之間往來,肩上放一條摺疊的麻布袋當墊肩,墊肩上摞了一大疊木板,要換別人準會說背不起來、扛不動。正在這時莉娜·格羅夫從他身後進了門,她臉上早已帶上沉靜的期待的微笑,嘴已張開就要說出一個名字。他聽見她進屋的聲音,轉身看見她面孔上的表情在逐漸消失,像一粒小石投進小溪後濺起的漣漪。
“您不是他!”她說,微笑消失之後顯出一副孩子般穩重的驚訝神情。
“不,夫人,”拜倫說。他停住步,扛著一摞木板半轉過身來。“我想不是的。你把我當作誰了?”
“盧卡斯·伯奇。人們告訴我——”
“盧卡斯·伯奇?”
“人們告訴我,我會在這兒找到他的,”她說,態度安詳,卻帶著懷疑、不眨眼地打量著他,彷彿相信對方在作弄自己。“我快進城時聽人們老說邦奇而不說伯奇。可我只認為是他們說走了音,或許是我自己聽走了調。”
“對呀,夫人,”他說,“沒說錯,邦奇。拜倫·邦奇。”他肩上還平穩地扛著那摞木板,兩眼注視著她,她膨脹的身軀,肥大的腰腹,腳上穿的笨重的男人鞋子,鞋子上沾滿紅土。“你是伯奇太太吧?”
她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站在門檻內端詳他;她並不驚慌,只略微顯出困惑的、懷疑的專注神情。她的眼睛碧藍,但眼底浮現出相信他在騙人的陰影。“我來這兒的路上,人們告訴我盧卡斯在傑弗生鎮的刨木廠幹活。好多人都這樣告訴我。我到鎮上後,他們告訴我刨木廠的地點。我在鎮裡打聽盧卡斯·伯奇,他們說:‘也許你說的是邦奇。’因此,我想他們準是把名字唸錯了,這沒有什麼要緊。他們還說這人面板不黑,我還是覺得沒關係。您不會說不知道這兒有什麼人叫盧卡斯·伯奇吧。”
拜倫放下肩上的一摞木板,把它們碼放整齊,準備過一會兒再扛起來。“是的,夫人。這兒沒有這個人。沒聽說過有人叫盧卡斯·伯奇。在這兒幹活的人我都認識。說不定他在鎮裡什麼地方工作,也可能在另一家廠子。”
“這鎮裡還有一家刨木廠?”
“沒有,夫人。倒是有些鋸木廠,還不少哩。”
她注視著他。“一路上人們告訴我,他在刨木廠幹活。”
“我在這兒從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拜倫說,“我記不起來有誰叫伯奇,而我的名字叫邦奇。”
她繼續注視他,那神情不是更多地關心未來而是懷疑現在。然後她抽了口氣,不是嘆息,只是深深地平靜地吸了口氣。“嗯,”她說。她半轉過身,瞟了四周一眼,看見鋸好的木材和堆成垛的木板。“我想我得坐會兒。從鎮裡穿過那些難走的街道到這兒來真累人。從鎮裡來的這一路好像比我從亞拉巴馬州來更累人。”她朝一處堆得不高的木板走過去。
“等等,”拜倫說。他差不多縱身衝了上去,同時從肩上抓下麻布墊子。女人正要坐下又止住身,拜倫立即把麻布鋪在木板上。“你這麼坐會軟和些。”
“哦,您太好了。”她坐下身。
“我想這樣會軟和些,”拜倫說。他從兜裡掏出銀表瞧了一眼,然後也坐下來,坐在這堆木板的另一頭。“我看就算五分鐘吧。”
“休息五分鐘?”她說。
“從你進門起算五分鐘。看來從那時起我已經開始休息了。星期六下午我自己記時間,”他說。
“每停一分鐘您都記下來?他們怎麼知道您停過工?休息幾分鐘不會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