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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你們男人啊,”她說。

“你打算咋辦?趕她出去?還是讓她在穀倉裡睡一宿?”

“你們這些男人啊,”她說,“該死的男人。”

她們一道走進廚房,不過阿姆斯特德太太走在前面。她直接走到爐旁,莉娜卻站在門邊。現在她摘下了頭巾,頭髮梳得平平順順,連她那件藍布衫也顯得鮮豔明亮了。阿姆斯特德太太在灶邊生火,把鐵爐門碰得直響,以男人般粗獷的動作往灶裡塞柴禾;莉娜在一旁看著,說道:“讓我來幫幫您吧。”

阿姆斯特德太太頭也不抬,粗手粗腳地幹著灶上活兒。“你就待著吧。這會兒你歇歇腿,也許你還得走一陣子,在歇身子以前。”

“您要是肯讓我幫忙就好了。”

“得啦,你就待著吧。我這一日三餐做飯幹活已經幹了三十個年頭,要人幫忙的日子早過去了。”她忙她灶上的活兒,並不迴轉身瞧她一眼。“阿姆斯特德說你姓伯奇。”

“是的,”莉娜回答說,語氣頗為嚴肅,異常平靜。她靜靜地坐著,雙手放在膝頭一動不動。阿姆斯特德太太並不回頭看一眼,還在忙著對付爐灶。她生火時使出孤注一擲、一了百了的蠻勁。現在這火似乎需要百般照顧。她全神貫注,小心伺候,彷彿那是塊講究的手錶。

“你現在已經姓伯奇了嗎?”阿姆斯特德太太問。

年輕女人沒有立即回答。阿姆斯特德太太不再亂捅爐火了,卻仍然背對著年輕女人。過了一會兒她轉過身來,兩人正面相對,忽然彼此毫無掩飾地打量著對方:年輕女人坐在椅子裡,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兩手木然地放在膝上;年長的女人站在灶邊,轉過身來凝然不動,灰白的頭髮在腦後緊緊地擰成個髻,一張面孔像木刻石雕一般。過了一會兒,年輕女人才答道。

“剛才我沒有對您講真話。我現在還沒姓伯奇呢,我叫莉娜·格羅夫。”

她倆彼此望著。阿姆斯特德太太的語氣既不冷淡也不熱情,什麼都不是。“所以你想找到他,早些姓上伯奇。是這麼回事嗎?”

莉娜低下頭,像在注視膝上的雙手。她的聲音平靜而又固執,不過仍然心平氣和。“我並不認為我要盧卡斯做出保證。當初只是很不巧,他非走不可。後來他的計劃又總是落空,所以他沒能像打算的那樣回來接我。我覺得我跟他不需要賭咒發誓。那天晚上發現非走不可,他就——”

“哪天晚上發現的?你對他說有了孩子的那個晚上?”

莉娜一時沒有答話。她的面孔像石頭般沉靜,但不那麼冷硬,固執中帶著柔和,一種內心澄明的安詳與平靜,一種不帶理智的超脫。阿姆斯特德太太凝視著她,莉娜卻埋頭講話不看對方。“在那以前,他早就聽說也許得離開。他沒有早些告訴我,因為他不願意讓我擔心。他一聽說得離開就知道離開了倒也好。他可以去別的地方,那兒的工頭待他不會那麼厲害,他會混得好一些。可他老不想走,一拖再拖。但出了這事以後,我們就再也拖不下去了。工頭欺侮他,因為他不喜歡盧卡斯;因為他年紀輕,成天生龍活虎的;還有,工頭想把盧卡斯干的那份活兒給他自己的一個堂弟。盧卡斯不想把這些事告訴我,怕我發愁,但出了這事以後,我們不能再等了。是我叫他走的。他說只要我說聲留下,他就不走,不管工頭咋待他。可我叫他走。他不想走的,就是那個時候也不想走。我堅持要他走。等他要我去的時候,給我捎個信就行了。可是後來,他的計劃總是落空,沒像他打算的那樣早些讓我去。他年紀輕輕,出去跟陌生人打交道,他得過些時候才能安頓下來。他走的時候絕沒有想到,會要這麼長的時間才安頓得下來,沒想到比他預想的還要長。尤其像盧卡斯那樣一個活蹦亂跳的小夥子,愛熱鬧,喜歡鄉親們,也討鄉親們喜歡。他不知道他需要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