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 顯見著杜太妃臉上有些掛不住,雖說齊林是何呈奕身邊的人,但她與何呈奕的關係倒也非同一般, 她且低嘆了口氣說道:“齊公公,你一直在皇上身邊,也知道經了這麼多事, 為今之計是快些讓皇上好起來。眼瞧著皇上年紀也不小了,身邊一個子嗣都沒有,這像話嗎。”
“魏後已去,可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著不是。”
“今日老身就斗膽做一回主,”杜太妃揚聲道,“劉御侍, 你去伺候皇上喝藥!”
得令,劉御侍自是樂意, 眼瞧著機會就在眼前, 哪裡還顧得過旁的。
一面是皇上,一面是太妃,哪個都得罪不起,眼見著人入了內室, 卻又不敢阻攔。
杜太妃瞧出齊林一副熱鍋上的螞蟻相, 於是勸道:“齊公公,一會兒皇上若是醒了怪罪下來, 由老身擔著, 你不必擔憂。”
“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有苦難言。
何呈奕這兩日病著, 神思恍惚, 時而感覺遊離夢中, 時而又意識清醒,只是他多數時候不樂意醒來,好似只要靜靜在床上閉上眼,不醒來,就不必面對一切他不想面對的東西。
難得糊塗,竟不想有一日,他刀山火海皆不曾畏怯過的人竟頭一次有了逃避的念頭。
床榻上的人仰面躺著,面頰上是一股病態,臉色更是略顯蒼白,可即便是這樣的皇上,劉霜琳也不曾見過。
今日這般近距離的瞧他,還是頭一次。
這年輕的帝王,她在入宮那日曾遠遠的瞧見過一次,也僅有那一次而已。
卻也那一眼,就讓她惦念至今,可是入宮也有些日子了,左等也不見他詔,右等也不見人,後宮裡還有許多像她這樣默然等待的人。
今日她是最幸運的那個。
說不定,他一睜眼,瞧見是自己在照顧他便會動心了呢。
左右現在魏皇后已經死了。
方才摸著還滾燙的藥汁子這會兒被她輕輕吹了幾下,勉強可下得了口,她取銀勺少盛稍許,輕輕送到何呈奕的口中。
一股清苦意直傳到何呈奕的口中,順著他舌根滑進喉嚨,半夢半醒之前,他眉頭輕皺了一下。
而後感覺到有人拿著帕子輕輕擦拭他的唇角。
這香氣很陌生,是他不喜歡的味道。
他殿中也從不用這氣味的香,一股陌生不安感給了他重力一擊。
過去十二年間養成的習慣與警覺性使得他腦子裡一下子清明瞭許多,將眼皮睜開一條縫隙。
第一眼只望見個有些模糊的輪廓。
不得不承認,有那麼一瞬間他是有些懵的,他第一反應是在腦海裡詢問自己:“是秦葶回來了嗎?”
不過現實很快給了他重力一擊,眼前人根本不是秦葶,而是一張全然陌生的臉。
顯見著瞧看他睜眼,那人眼底浮起一抹驚喜色。
甜膩的嗓音帶著幾分刻意巴結似的討好問道:“皇上你醒了?”
榻上的人將眼睛睜的更大了些,一連幾日反覆不停的高熱燒灼的他喉嚨啞的厲害,“你是誰?”
“臣妾劉霜琳。”
“你為什麼在這兒?”因嗓音啞著,也很難從他語氣中聽出情緒。
那廂還不曉得很快有一場風暴降臨,且未等她再次回話,且聽他又急著問:“誰讓你進來的?”
“是,太妃讓臣妾進來伺候皇上您喝藥的,”這會兒劉霜琳臉上有些掛不住,卻也不傻,忙岔開話題道,“皇上,喝藥吧。”
她又盛了一勺殷勤朝前送去。
何呈奕根本不吃她這一套,雖在病中,手上力道也不小,稍一抬手,將整碗藥打翻,正扣在劉霜琳的衣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