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是在“”的第二天,在英語課的課堂上,楚雄對我說他愛上了一個人。
“是女人嗎?”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問題。楚雄對異性,尤其是淺薄的異性的厭惡,已經滲入到他的骨髓裡了。我很擔心他因此被迫走上同性戀的道路。他曾不止一次的和我談論柏拉圖時代的“男人與男孩的愛情”,言語中甚是嚮往。
“當然是女人。而且是個真正的女人。”他對我說。目光中充溢著盪漾的愛情,那種深情的眼神我從未見過。於是我感覺對於一直如抵制日貨般抵制戀愛的楚雄來說,這一定是一件極其嚴肅和認真的事情。胖胖的女老師惡狠狠的盯著竊竊私語的我們,於是我立刻閉嘴。下課後,我把他拉到宿舍附近的廉價西餐廳,認真的聽了這次在他看來很浪漫的邂逅。
然而事實幾乎是讓我無法接受的——楚雄愛上了他的哲學課的講師,一個哲學女博士,一個未婚的,將近30歲的哲學女博士。
“她是我生命中見過的最完美的女人……優雅,高貴,如同天鵝堡中沉睡的公主一般。”楚雄目光迷離。
楚雄說話從來都很簡練、刻薄,我從未聽他在口頭上使用過這樣肉麻的比喻,不禁打了個冷戰。
“我一走進教室,就被她迷人的氣質吸引了……她讓我感覺到作為女人,外貌出眾是多麼的不重要。她的那種沉靜的、讓人窒息的內涵,使她如同女神一般讓人由衷的尊敬和喜愛。我想這就是我理想中的女人了……”
我狠狠的喝光了杯子裡的可樂,腦子中一直在考慮如何接過他這個話題。不過似乎無論說什麼都不合時宜。他顯然希望聽到有利於他的決定的,讓他愉悅的意見,不過我又不想對他撒謊。在北大,本科男生愛上女教師的情況時有發生,不過結局多半很尷尬,甚至滑稽,而事件本身也往往成為知情的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人們總是鄙夷的評價故事中的男女,彷彿是在觀賞春節晚會上的小品節目,有理由對其徹底的評頭論足。
楚雄抬起眼睛看了看我,淡淡笑了笑:“你不說話我也知道你在想什麼。無所謂了,我不在乎。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我認為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理解的。”
我笑:“為什麼你會認為我一定會理解?”
“因為在這個問題上,你丫也是個怪物。”他說。邪惡的對我笑。
楚雄對我的定性讓我我很是驚了一下,感覺又可氣又無奈,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我沒有想到我的淪喪的道德感竟然讓我成為別人心目中不倫戀情的支持者。
“那你是如何打算的呢?”我問。
“我會讓她喜歡上我,愛上我的。”楚雄望我,目光堅定。
我明白楚雄所說的是一個決定,而不是一個議題。而作為朋友,我是應該完全支援的。於是我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我支援你。”儘管我也不知道我心裡究竟是如何感想。
從西餐廳出來,我一個人朝圖書館走去。下午的太陽很毒辣,讓人渾身不自在,我的腦子裡卻一直想著楚雄的決心和我自己的古怪。我一直以為我是一個寬容的人,可以接納大多數反常的事物。但當真正的反常出現在我可以觸及的範圍之內的時候,心底裡還是會不由自主的抗拒起來,彷彿只有狠狠的對其批判一番才能平靜。這是為什麼?難道真的如薩特所說,他人就是自己的地獄,我們只能對自己寬容?
圖書館裡潮溼而沉悶,坐滿了伏在空調房間睡覺的人。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並不清楚跑到圖書館來的目的是什麼,於是我隨便抽出一本書,沒頭沒腦的看了起來。是Phoebe Pool寫的《印象主義》,看得我昏昏沉沉,也漸漸的睡去了。隱約間彷彿做了一個夢,夢見楚雄和哲學女博士的婚禮,他們的表情如此幸福,也深刻的感染了我。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