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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

藝人十個手指的掌握中。那時候,電影只有有限的幾種,《苦菜花》、《鐵道游擊隊》、《渡江偵察記》等等,一年難得遇到一次。倒是皮影每年麥收後會準時出現,而皮影來臨之日,就是全村農民歡聲雷動之時。

父親說過,皮影有兩種,一種是舉在手中的,一種是吊在手中的。前一種叫“州葫蘆”,後一種叫“吊葫蘆”。讀音是這樣,但是字不是這樣寫。字到底怎麼寫,估計現在沒有人知道了。

記得有一次,皮影結束後,我們走在回家的路上,母親愛戀地對父親說:“戲臺子下,只有你最好看。”還有一次,父親看戲的時候,和幾個插隊知青站在一起,那幾個從城市裡來的女知青悄悄地說:“這個大個子真英俊啊。”我問父親:“什麼是英俊?”父親笑笑沒有說話。父親的那張照片是58歲的時候拍攝的,他58歲的模樣,還讓我的女朋友如此驚歎。

父親離開太早了,在我最困難的時候,父親得了重病,無錢醫治,離開了我。在我生活好轉起來,想對父親盡孝的時候,卻與父親生死相隔。

聽母親說,父親有過多次跳出農門的機會,可是,他自己要麼放棄了,要麼被人整治了。所以,他就一直當農民。而母親的這些話,又是從爺爺那裡聽到的。我很小的時候,爺爺就去世了,印象中的爺爺很高大,卻又很精瘦,他餓得肋骨根根凸起,兩頰塌陷,他終於在聯產承包責任制之前去世了,他終於沒有能夠吃上一頓飽飯。爺爺去世的時候,父親哭得很傷心。那是我今生見到的父親唯一的一次哭泣。

那時候父親和母親還沒有結婚。有一年,父親趕集的時候,看到公社門口圍了很多人,一打聽,原來是煉油廠在招工。父親回去後,就在大隊報名了。那時候還沒有現在這麼多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父親家庭成分貧農,又老實勤懇,公社也批准了,煉油廠也錄取了。就在父親準備去當工人的時候,堂弟找到了父親,纏著要讓父親把這個名額讓給他。父親的堂弟上過兩天學,腦子比父親靈光得多,他早就看出了當工人後的優越地位。那時候有口號說:“工人階級領導一切”,是毛主席說的。那時候毛主席“一句話頂一萬句”,毛主席說:“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於是,幾百萬城市青年就去了農村,把農村攪得雞飛狗跳,而他們自己也成了“被耽擱的一代”。那時候,從上到下,全憑領導人一句話,領導人說是什麼就是什麼,別人根本就不能插嘴,一插嘴就成了反革命。農民給地裡種什麼也要聽革委會主任的,而革委會主任都是些白面書生,根本就沒有種過地。革委會主任說:“今年平地種包穀,坡地種豌豆”,你如果平地種豌豆,坡地種包穀,你就是反革命,你就是破壞農業生產。村裡人曾經說過:“那些年為什麼那麼窮?一是大鍋飯,幹瞎幹好一個樣;一是瞎指揮,沒種過地的指揮種地能手。這樣的日子能過好,太陽就從西邊出來了。”

那時候有一句話是說姑娘擇偶的:“一工二幹三教員,寧死不嫁莊稼漢。”工人排在第一位,幹部第二位,而農民則是最後,人家寧肯上吊也不嫁給你。

那時候,叔叔姑姑們都還小,掙不了工分,掙不了工分,全家就分不到糧食。父親最後就放棄了,讓堂弟去了煉油廠上班。現在,煉油廠不叫煉油廠,叫“中石化”,中石化是中國最有錢的國有企業。父親的堂弟在中石化退休的時候,工資拿到了好幾千。

還有一次,是徵兵,那時候叔叔姑姑們都能夠下地幹活,能夠當一個壯勞力使用了,父親又去應徵,順利過關。第二天就要去公社報道了,父親前一天下午去生產隊告別,隊長就說:“站好社會主義農村最後一班崗。”安排父親在打麥場站崗,檢視是否有人偷麥子。那時候的人都非常窮,除過福海媽這樣的幹部,全村人都吃不飽肚子。每年小麥收割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