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玄將十全大補湯端給她:“正常,災民們受了災,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都遭到了重創,每個人心裡都憋了一口惡氣,窩了一把惡火,稍有不慎就燒了起來,若不妥善處理,就會釀成慘禍。”
姜扶光深以為然:“北朝這些年來,可有發生過大範圍的災情?”
“有的,”姬如玄目露諷刺,“十年前,北朝兩年乾旱,因地方官員處事有失公允,引發民怨,發生了一起大規模的叛亂。”
姜扶光睜大眼睛:“這種民亂要鎮壓,同時也要採取懷柔之策,對亂民加以招撫,派官府為他們登記戶籍,由朝廷出面賑濟糧食,給他們發放土地,使他們有田可耕,有地可種,人心一散,反叛之勢也就散了。”
他們在成為叛民之前,都是地地道道的老百姓。
姬如玄輕笑了一聲:“前去鎮壓災民的是,當朝太尉之子柳驃騎,他並沒有招撫流民,而是以流寇之名,殺了一批流民,殺雞儆猴,逼聚眾的流民遷移。”
“流民被迫背井離鄉,一路歷經艱辛,到達遷移地,卻發現地方官府非但沒有發放田地,給他們安排落腳之處,反而以流寇的名義,將他們發往邊境戍邊,不肯去的,當場便以流寇論處。”
“無數的流民,被迫在皮鞭和棍棒的驅趕之下,沿著河西走道而去,一路倒屍無數,伏屍千里,臭氣熏天,其慘烈之狀,猶如人間地獄。”
“一批不堪忍受的流民趁夜起事,殺死了押送的官兵,搶奪了兵器,掉頭回到故地,沿途一呼百應,人越聚越多,竟達十萬之眾,一路攻城佔地,聲勢浩大,地方官府望風而逃,不敢應戰。”
姜扶光震驚不已,接著就是冷汗淋漓:“後來呢?”
“還是禮部郎中的張成顯,主動請命,同朝廷平叛的大軍一起前往河西,平叛的將軍曾在錦州戍守,他也不願對這些曾經守護過的老百姓趕盡殺絕,與張成顯商量對策,張成顯主動充當人質,促成了朝廷與亂黨之間的和談,事後官府為他們重新登記戶籍,發放米糧土地,這場禍事,才漸漸平定下來。”
那個代表北朝出使南朝,長了一張巧嘴的禮部侍郎,那個以一己之身,赴肝膽,埋屍北雁關的張成顯。
“原來是他啊!”姜扶光悠悠嘆氣,心中惋惜不已。
屋裡安靜了片刻。
姜扶光喝完了大補湯,渾身暖融融的,人也有些犯懶了。
姬如玄將她打橫抱起,送進書房後面的隔間,裡面置了一張小榻,將她放進榻裡,蓋好薄毯。
姜扶光扯住他的袖子:“兩個時辰之後喊我起身。”
六月十一日,四更(凌晨3點)。
姜扶光只睡了一個時辰左右,就被一陣炸雷驚醒,她立馬披衣起身,見外面雷鳴電閃,一陣瓢潑大雨,猛然澆下,腦子裡嗡聲直響。
雨又下大了。
潮訊上漲。
大壩水位上升加快。
姬如玄奔進隔間:“不要慌,三千五百頂營帳已經搭建完成,女人、老人、小孩都已經安置進了各個鄉鎮裡的安置點,大批麻袋送往大壩,應付今晚儘夠了。”
明日物資還會繼續送來。
“我要去壩上。”姜扶光大步走到廳堂,披好蓑衣、戴好斗笠,又拿了雨傘就大步走進大雨裡。
此時,大壩上已經亂成了一團。
“老天爺,開開眼吧……”
“開開眼吧……”
“河神娘娘開恩吶……”
“……”
這一場大雨,直接壓垮了百姓們心中最後的堅持,他們不像之前那樣,拼命築堤防洪,反而是跪在大雨裡哭著喊著求神拜佛。
姜扶光看著這一幕,心中既痛心又難受,她一把扔掉手上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