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生命中某個瞬間,突然覺得恍惚眼前的人,分明就在哪裡見過,此情此景,你是誰?我是誰?我們是喝過孟婆湯的同路人嗎?
劉世雨在沙棗樹旁睡著了,他迷迷糊糊從夢中醒來,睜開眼睛後,一個英俊的青年站在他面前,他大驚,這不是我二十年前的戰友金忠嗎?
“老戰友,二十年了,你怎麼在這裡?”
他撲上去,抱住劉黑子說,“好兄弟,我們永遠也不分離了。”
劉世雨淚如斷線的珍珠,滾落在村支書(自封)劉黑子胸膛,浸溼了他白色的襯衫。
劉黑子嚇壞了,以為遇到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只有僧人,瘋子穿行沙漠,這兩類人一個是信仰,一個是心境如明,他暗自揣度,“今天遇上大麻煩了,如何擺脫這個瘋子的糾纏?”
劉世雨摟抱著劉黑子,就是不鬆手,劉黑子呼吸侷促,腰間好像被人抽了一木板子,軟的直不起來,他的雙腳已離地。
劉黑子畢竟年輕,十七八歲初出茅廬,大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縱然黑夜裡遇到瘋子,他也不怕,就當是武松遇到白額金雕大老虎,於是大喊“老哥,你把我勒死了,放開我,有話好好說”。
劉世雨聽到一個“死”字,趕緊放開劉黑子,可又捧著他的臉,映在月光下,細細的瞧著。
“你不是我的兄弟金忠”。
劉世雨鬆開他的手,又用胳膊抹眼淚,暗夜裡他眸子飄向幽深的沙漠。
劉黑子感到納悶,說他是瘋子,又有正常人的思維,是不是這人做生意破產了?流落到黑山村,神經錯亂,進入一碗泉後的流沙茫茫,沒有方向感的人,在沙漠中容易迷路,幾天發現後大多數迷路者成為一堆白骨,所以黑山村一碗泉牧羊人經常發現有陌生人進入沙丘的白骨。
劉黑子帶著疑問,他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劉世雨,
劉世雨對金忠感到愧疚,他試圖找尋一種愛金忠的方式,可是在劉黑子面前又顯得畏懼,因為他曾經對戰場的殘酷,纏繞著他,他時常感到恐懼,可又不知恐懼來自何處。他有戰場創傷應激綜合症,偶爾會發作。
這人做生意失敗,無法從悲痛和恐懼中逃脫出來,他是不是到我們這裡自尋死路來了,救人一命,也是他黑子的造化。
從劉黑子角度看眼前劉世雨是個生意人,生命無價,好死不如賴活著,村民都會安生過日子,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類人有尊嚴,再一個就是殉情者,青年男女也愛走極端。
劉黑子想到這,他睿智的思維又上來了,“老哥進屋,屋裡有大西瓜,你沒吃吧,吃飽,睡好,破事不想就是世外桃源,明天我把你送到西河縣城”。
劉黑子拽著劉世雨的手,向院落走去,在這夜深人靜的荒野,他純樸的思維,所以黑子不怕劉世雨,心裡想著救人就沒有逃避,儘管劉世雨被他當做瘋子。
瘋子的命也是命。
一絲暖意,溫暖了劉世雨,他是什麼?昔日的英雄已曇花一現,還是務實一點,現在是大名鼎鼎貪官劉世傑的弟弟,被村民劃為喝人血饅頭的蛀蟲。
人人唾棄他,集體的反智讓他無法辯解,這裡沒有思考,只有非黑即白,他是貪官的弟弟,所以也是貪官,至少喝了一口賊湯,因為血緣和貪官吊在一條線上,無法獨善其身。
驗證了那句話:“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可他還有一個身份,曾經參戰的勇士,解決一個問題,又否定另一個問題,西河人成年人的思維方式就像一個自閉兒童。
所以他才有如此落魄的遭遇。
他是戰死沙場金忠遺骨(骨灰)的事主,人生就是一條河流,凡事都是命定,我們能自由的改變自己的命運,卻無法改變別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