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僅僅是佔用這一點點時間,都滿足了。
趙良夜駐足墓碑前,看著照片裡她燦爛的笑顏。那時候的她,活著,且多麼快樂。
之前有人看過她,放著一束白色薔薇。
而趙良夜經過花店,買的是一束白菊,擱在一旁。他彎身時,微風起,剎那暗香浮動。他都要以為,她款款走到他面前了。
眼前終究是起了霧。
這一輩子,她都不會走到他面前了,更別提“款款而來”。
只要她來,就好。
午後的風,是溫柔的,且暖意融融。可拂在他臉上,卻不是那麼溫柔了。或許是臥病在床太久,僅僅是站了十幾分鍾,他就覺得不堪忍受。
但他固執地站著,固執地看著唐無心墓碑上的照片,從烈日當頭掛到夕陽西下。
“阿夜,我們回去吧。”蒲蔓蔓陪站幾個小時,終是上前,提議。
趙良夜十分配合,輕聲道:“再等十分鐘。”
“好。”蒲蔓蔓退開,趙良夜這樣配合。她已經很高興。
沉默一個下午的趙良夜,忽然輕輕開口:“無心,我走了。”
“我會常來看你的。”
“我真的走了。”
趙良夜嘴上是反覆簡短的言辭,心裡確實振作起來了。他向唐無心保證,振作起來。他這一輩子,還沒有完。他還需要承擔很多責任,他是清楚的。
又看了眼母親的墓,想到父親的悲劇,趙良夜不禁悲慼。
或許,趙家的男人,是不配有真愛的。
趙良辰不愛朱啟瑤,或許,也曾掏心掏肺愛過一個人。只是他們,都不知道。
往事隨風,日後,有誰知道唐無心呢?
以他的性子,斷然不會向旁人提及唐無心。
嗯,無心,我走了。
趙良夜終究是走了。
任性了這麼久,趙良夜終究是選擇——繼續生活。
哪怕,這生活,怕是再無亮色。
蒲蔓蔓走在他身後,始終有點虛浮的感覺。
始終不是趙家人,蒲蔓蔓最後還是回到自己家了。
而趙良夜,則是回到趙家。
首先見到趙良夜的張婷婷,差點哭出聲。終究不吉利,她高興喊:“二少爺。”
“嗯,我回來了。”像是宣示什麼,趙良夜機械地說。
趙其柯也表示應有的喜悅——趙良夜這麼久不醒,磨去了趙其柯所有的脾氣。見過趙良夜之後,趙其柯仍舊是上樓,看他的舊電影。
許徵延匆匆忙忙從書房跑下樓:“表哥!”
見到許徵延,趙良夜說道:“徵延,辛苦了。”
許徵延搖頭:“不,表哥,你上來。”
許徵延把趙良夜拽進臥室,小心翼翼拿出骨灰盒。
趙良夜震驚:“這?”
“你當時昏過去,我偷偷讓人換下來的。表嫂應該喜歡自由的,所以……不,表哥,表嫂的骨灰,當然是由你處置。”許徵延有些語無倫次,又是高興趙良夜醒過來,又高興這骨灰,總算是有了歸處。
自由,他的無心,當然是喜歡自由的。
“謝謝你。”趙良夜認真地說道。
翌日清明,趙良夜早起,爬山,帶著唐無心的骨灰。
站在山巔,他俯瞰了無盡的風光。
最終,他緩慢地執起骨灰,吻了吻:“無心,現在,你可以自由自在了。你若是想我,就多陪陪我。如果想要更高更遠的天空,那就飛走吧。”飛走吧,是我禁錮了你。是我。
骨灰,一點點,彷彿沙,從他指縫流出。
今生今世,我總算是滿足了一點你的心願,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