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恪的這一番遭遇,必不會作壁上觀。
試問在當時的整個青衣衛內,能夠有能力救出徐恪的人,除了秋先生,還能有誰?
以當時孫勳在青衣衛內隻手遮天之勢,恐怕就連南宮不語,若明裡搭救徐恪,也是不行。
一想到此處,對於南宮不語昔日行事之周密,應對之果敢,思慮之深遠,徐恪不由得再度生出無限感佩之情。
倘若沒有當日南宮不語對自己一番精心施救,那麼自己今日,莫說眼前的這一場榮華富貴,就是他這條卿卿小命,多半也如地上的那些螻蟻一般,被孫勳那廝無情踩踏,痛不欲生……
後來,自己被皇帝給強行安排入北安平司擔任百戶一職,孫勳對自己明裡客氣暗裡卻不知使了多少絆子,若不是有南宮不語時時相護,自己在虎狼成群的北安平司內,勢必孤掌難鳴、寸步難行。
後來,孫勳死後,南宮不語接任北安平司千戶之職。他來到北司之後,對屬下如眾星捧月一般的阿諛逢迎棄之不顧,唯獨對自己卻待如上賓,引為親兄弟一般。平日裡他對自己幾乎無話不聊,有事外出公幹,他對自己又是百般照顧,全無上官對待下屬的模樣,以至於整個北安平司內,無人不豔羨於自己所得的那份待遇。也是自從南宮不語執掌北司之後,他這個北司的首席百戶,才真正行事從容了起來,也感受到了來青衣衛上值所帶來的樂趣。
更後來,自己因為私自放走了欽犯李君羨,觸怒了皇帝,被皇帝下旨奪官去職,打入詔獄中等死,若非南宮不語徹夜守護,自己也不知要被楊文淵、沈環之輩給折磨成什麼模樣?
後來……
徐恪漫步於長安街頭,往事一樁樁、一件件紛至沓來,不管時間已過去了多少,可南宮不語與自己的那些所言所行,對自己的那些相扶相持,全都如在眼前。
他與南宮不語相識,雖只不到一年的光陰,然而僅僅這一年不到的時間內,南宮不語給過他的溫暖和幫助,已不知有多少……
可如今,好友已驟然離他而去,就算他有心報答,卻已無從可得!
徐恪仰頭望天,不禁悲聲而泣!雨水和著淚水,從他雙頰間滴滴而落。他多麼希望,此刻躺在床上的南宮大哥能夠重新睜眼醒來,再度與他飲茶聊天、談笑從容;再度與他騎馬出門、暢快奔行;再度與他揮劍斬妖、剷除不平……
然而,人死不能復生,他知道,自今日起,這世上已再無南宮不語。
那瓢潑於空中的大雨,也已漸漸止歇,但徐恪心中的悲傷,卻一點也無法平息……
徐恪就這樣顧自走著,任憑雨水打溼了他的衣衫,任憑南風吹亂了他的髮梢,任憑路人紛紛投來怪異的目光,他都渾然不覺。
……
……
“病木頭!”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女子的呼喊。
徐恪依舊恍若未聞,他只管自己邁步而前,似乎眼前的一切,俱都與他無關。
“咦?這病木頭怎麼啦?今日怎地如此失魂落魄?”剛才發出一聲叫喊的,是一位身著白衣的曼妙女子,她見徐恪並未回頭,立時心中大感奇異,於是便悄悄跟隨在了徐恪的身後。
那位白衣女子正是蜀山峨眉派門下,“怡”字輩中最年輕的女弟子怡清。怡清一路跟著徐恪走了好久,見對方滿臉悲慼之狀,自顧自往前,有時與路人碰撞了也都不管,她不禁愈發地感到好奇。
不過,她好幾次想要奔到徐恪的眼前,想去問一問徐恪到底遇上了什麼事會如此悲傷?然而,每一次她抬腿之先,還是忍了下去……
她跟隨著徐恪一路前行,經過東市口,轉了三條長街,直至步入了長安城西北的醴泉坊之內,見徐恪終於要走到自家的大門之前,這才怏怏不樂地離了徐恪,轉而往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