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道:“恕小的直言,那人長得很矮,背又很駝,頭小,手短,後背好像揹著個很大的物事,遠遠看去,我還以為是個‘烏龜’呢!……”說完,掌櫃兀自哈哈笑了起來。
無病略一回想,便知此人必是那“歸老大”無疑。他心中暗想,那夜我二弟與“水府八君”相鬥,說是要見一位“三公主”。如今,這歸老大終於又來帶走了二弟,那麼,二弟必是被那“三公主”給請去了……無病又想起那夜,朱無能蹲在地上,不住唸叨著“三公主”的一副悽切場景,心道這在世的“天蓬”或與那“三公主”有一段未了情緣,既如此,讓他們就此相聚了也好。
無病暗自感嘆道:“若依那蘇州城土地仙公所言,我二弟前身乃是上界的天蓬元帥,今世他卻何必跟著我受這番罪過?!哎!我徐無病一無是處、一文不名,二弟,你跟著我只會受到連累,還是尋個舒服去處,趁早走了吧!……”
徐無病對二弟朱無能的不告而別,既感欣慰,又心傷莫名。小嚴見狀,忙上前問道:“無病哥哥,怎麼啦?那位哥哥去了哪裡?不如,我們明日就去找他?……”
徐無病強忍淚水,笑道:“我那二弟,去了一處更好的地方,今後,你我或許,便從此都看不到他了……”
……
此時,已是酉正時分,長安城已漸漸陷入一片黑夜之中。無病忙了半日,腹中已感飢腸轆轆,便命掌櫃準備酒菜。他今夜,要與小嚴兄弟再度大吃一頓,痛飲一場……
徐無病令掌櫃送上好酒一罈,好菜只管送上。那掌櫃知他錢多,服侍也就格外殷勤,除了奉上了一桌子豐盛的菜餚外,聽聞無病欲痛飲一醉,便將店中珍藏了十年的一小壇“汾陽醉”給他捧了出來。
無病性喜飲酒,見那十年“汾陽醉”,水質清洌、氣味濃郁、酒香撲鼻,頓時來了興致,舉起杯中酒,便與小嚴豪飲了起來……
他只覺人生苦短,與其嗟嘆年華易逝,不如且圖今宵一醉。
這一晚,無病心中是又喜又憂,喜的是,新識得小嚴這位兄弟,憂的是,朱無能這一去,不知何年能再相會……
小嚴不勝酒力,只是淺飲了幾杯,便已略感頭暈,他見無病左一杯、右一杯喝個不住,忙伸手攔住無病的酒杯,勸道:“無病哥哥,這‘汾陽醉’酒興猛烈,你這般喝法,莫要傷了身體……”
無病一抬手推開了小嚴,又顧自斟滿了一大杯酒,仰起脖子一飲而盡,一邊喝,一邊口中大聲念道:
“我當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謝如枯蘭!”
無病又斟滿了一杯,一飲而盡,口中仍是不休:
“旗亭下馬解秋衣,請貰汾陽一壺酒。”
……
古之飲者,寧願受秋風之寒,也要將一身衣衫權作抵押,以換取那一壺好酒,如此倜儻之風、磊落之懷,如高山景行,令人仰止行止。今世之人,卻汲汲於功名富貴,為了些許蠅頭小利,竟致白日長慼慼,夤夜亦不能眠,半世辛勞,盡化塵土,如此蹉跎,不亦悲乎!
這一晚,徐無病喝光了一罈汾陽名酒,直喝得自己酩酊大醉,趴在酒桌上,呼呼睡去……
小嚴初時尚略略攔阻,待得後來,見無病滿腹憂愁,似欲借這杯中酒,一澆塊壘,便也不再相勸,只命店家換了壺茶水與他。他以茶當酒,陪著無病,一夜痛飲,直至無病大醉方休……
見無病已然醉倒,小嚴便扶起無病,送他回了房間。徐無病酒醉身子沉,小嚴一雙纖手柔嫩無力,折騰了半天,方才把無病給侍弄到床上,看著他沉沉睡去……
小嚴跟掌櫃又要了一間房,待他回到自己房中,已是亥正時分,他已累得筋疲力盡,不待洗漱更衣,便即和衣臥倒……
“小嚴”躺到床上,卻兀自翻來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