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不擇言,胡亂喊道:
“大人饒命,求大人饒命啊!那時候……小的不知是大人……都是那孫勳……孫勳那個狗賊的吩咐!……小的不知是大人,小的知罪了,知罪了……求求大人,放過小的吧……都是孫勳那狗賊啊,小的只是奉命……大人放過小的……小的來世做牛做馬,也要報答大人!……”
眾人聽得那楊艾竟敢當堂辱罵孫勳,不禁都是一愣。這時,孫二狗忽然鬆開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罵道:“好臭,好臭!……這鳥人屎溺都出來了……”
屋內立刻瀰漫了一股屎溺的騷臭,那孫二狗與王大龍只得鬆開了手,捂住鼻子退到了兩旁。趙三馬手裡拿著倒足釘與鐵錘子,只好望向坐在太師椅中的徐恪,靜等百戶大人的吩咐……
“咚”地一聲,那楊艾已然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差一點沒將自己給撞得暈厥過去。楊艾見兩名大佐領被自己的屎溺給“逼退”了開去,竟恍如溺水之人突然抓住了一塊木板一般,一邊連續磕頭,一邊哭喊道: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啊!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萬望大人饒過小的那一回,今後,小的給大人做牛做馬、做牛做馬……”
這楊艾雖只是區區一個從九品的小佐領,但長期在詔獄中專司人犯的審訊,日常自免不了經常行那刑訊逼供、屈打成招之事。只因千戶孫勳素來喜用“青字九打”,他便也跟著揣摩那些個釘子,如何才能更為酷烈地摧殘人犯的皮肉骨血,也每每於孫勳的面前,刻意地賣弄,用鐵釘與錘子將那些牢犯折磨得痛不欲生……他哪裡能想到今日,自己會突然淪為刀俎之肉,由施刑之人變作了受刑之人。
楊艾的手中,已不知給多少人親手打進過各種鐵釘,尤其是倒足釘,那種慘烈至極的痛楚之狀,他心中歷歷在目、清清楚楚。如今徒聞自己要身受倒足釘之刑,還要自足尖、足踝、膝蓋、臀中一直打到頭頂,品嚐“登仙”之境,他如何還能承受得了!……
“好了……你道本官是那濫用私刑之人麼?……實話告知爾等,今日把你們四人召來,非為懲戒,乃是告誡爾等,刑罰關乎人命,今後不可不慎!……但凡詔獄中人犯,無論品階高低,無論身份貴賤,若無本官之令,從今往後,一律不得妄施刑訊!更不可隨意屈打成招!”徐恪又拍了一下他這塊鎮紙板,凜然說道。
“是是是!……小的知道了……小的知道了……小的今後一定小心做事,但聽大人吩咐!”那跪倒的四人,終於知道了百戶大人的用意,一想到不用受那“青字九打”之苦,這些人心中不由得吁了一口氣,忙不迭地向端坐於太師椅上的徐百戶磕頭謝罪……
“都走吧!……”徐恪揮了揮手,暗自皺眉道。此刻,那房中的一股臭味,已然越來越濃,楊艾的這一招“屎溺突襲”卻是他始料未及之事……
不想那四個匍匐於地的衛卒、卒長、小佐領,此刻竟都腿軟無力,兀自顫抖不已,連起身都困難。徐恪無奈,只得命丁春秋與三名大佐領將那四人都給架了出去。輪到那楊艾之時,只因他衣褲中都是便溺之物,害得兩名大佐領不得不忍著臭味,用楊艾自己的衣服將他裹緊,慢慢地把他給抬了出去。那兩名大佐一邊抬著楊艾,一邊也將他罵了無數遍……
丁春秋將百戶的公事房打掃乾淨,兩人聊得數語之後,便也告退。
……
銅壺滴漏、時日匆匆,轉眼便已到了酉時下值之刻。楊文淵早早地已在青衣衛的大門外相候,見了徐恪出門,自然又上前客氣了一番,隨後便拉著徐恪一道,徑直往得月樓走去……
那得月樓位於長安城東北的道正坊,與青衣衛所在的永興坊倒是隔得頗近。徐恪與楊文淵兩人只走了半刻,便已到了得月樓前。
時值冬日歲尾,天色已暗,得月樓中華燈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