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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而且我們無法避免這個事實,這就是遊戲規則。我們凌駕萬物的智慧讓我們的殘酷更精湛、更誘人……人類是天生的掠奪者,像絕大多數的動物一般。成為掠奪者是人類無法抑制的衝動,用科學術語來說,那是人類的穩定屬性。但是我們不同於其他動物,精密複雜的智慧不斷將我們往前推,去掠奪財富、奢華、女人、男人、歡愉、榮譽……那股衝動讓我們充滿妒忌、挫折和怨恨。讓我們成為現在這副邪惡的德行。”

畫師語畢,克羅埃西亞人什麼都沒說,這時他已經再度戴上眼鏡。看了法格斯一會兒後,轉身面向堤岸,保持那個姿勢看著海景。

戰爭畫師 第七章(3)

“戰爭之前我常打獵。”馬克維奇突然說,“我喜歡在清晨和鄰居到野外去。在黎明中步行,您知道的,帶著獵槍。砰!砰!”

他繼續望著大海,眼睛因為漁人碼頭附近的反射波光而眯了起來。

“誰想得到我後來也會在戰場上開槍呢?”他補充說,臉上表情扭曲。

然後他低頭點燃另一支菸。法格斯注意到他右手的疤痕,接著看到他前額上有道更深的垂直疤痕。一邊的眉毛被從中截斷,毫無疑問,那是利刃劈砍的。相片裡並沒有那道疤痕,馬克維奇談到烏科瓦的傷口時也沒提起。或許那是戰俘營所留下的痕跡吧。他曾提過折磨,像動物般,這是他用的字眼。它像動物般被折磨,他是這樣說的,用的是第三人稱。

“我不知道人們到底是看到黎明或夕陽的哪一種美。”馬克維奇突然說,“對一個曾經上過戰場的人,黎明是朦朧天空的象徵,不明確的象徵,對即將發生的事有所畏懼的象徵……黃昏則是陰影將至的威脅,是黑暗,是感到恐懼的心。漫無止境的等待,在戰壕中凍個半死,臉緊貼著槍托……”

馬克維奇的記憶好似支撐著這個論述,自己肯定地點著頭,叼在嘴上的煙因而晃動。

“法格斯先生,您曾有過不可數算的恐懼嗎?”

“不可數算,如您所說的。有。”

畫師的似笑非笑好像讓馬克維奇感到不舒服。

“‘不可數算’那個詞怎麼了?”

“沒什麼,那是正確說法,不要緊。不可數算就是無法計算次數。”

克羅埃西亞人專注地解讀畫師的表情,試圖找尋其中暗藏的諷刺。最後他好像稍微放鬆了些,於是吸了一口煙。

“之前我想要告訴您,”他和著一口煙霧說,“在一場黎明的進攻之前,我嘔吐了。純粹因為恐懼。我用一張紙擦淨嘴巴,然後隨手一丟,紙像一小片淺色汙漬掛在樹叢上。我杵在那兒看著那張紙,同時天也漸漸亮了……現在,每次想到恐懼,我就會記起那張掛在樹叢上的紙。”

他再次用食指扶正眼鏡,在椅子上找個更舒適的姿勢,並且心不在焉地四處觀望,猶如在風景裡找尋什麼有趣的東西。

“對稱,您說的。”他又說話了,“有可能。還有塔樓的那幅畫……真的令我感到訝異。我覺得是驚訝。不過,或許並不如我覺得的那麼驚訝。”

現在他再度望著畫師,顯得有所疑慮。

“您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每個獵人都會被他的獵物烙下印記。十年來我一直在追尋您的行蹤,在獵捕您。”

法格斯直凜凜地望著他的眼睛,不發一語,震懾於那句話的精準度,獵人、獵物、烙下印記。奧薇朵幾乎是用同樣的字眼說過那些話。第一次海灣戰爭後的春季某天,他們看見一群小朋友在盧浮宮前,排著隊坐在地上等候入場,陰暗的天空飄著細雨,老師在孩子之間走動。法格斯說,他們看起來好像伊拉克戰俘。奧薇朵望著他,覺得很有意思,隨後靠過去在他臉上烙下一記親吻,一個又響又重的吻,然後她說有些獵物會在獵人身上烙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