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什麼技巧,什麼意念,什麼感悟,通通都不存在了,她感覺自己就是那把刀,那把刀就是她自己,她與刀、與玉料,三者融合成為了一體,她心裡只有感動,至於雕刻什麼,雕刻成什麼模樣,她都不知道。也不用去想。她只如海里的精靈,蹁躚起舞,隨心所欲地自由徜徉。
不知什麼時候,四周的議論聲已不見了,全場裡裡外外幾百上千人,全都怔怔地看著葉琢,看著她從內而外的散發出來的祥和的氣息,感受到那一份靜謐,大家的心,忽然間就這麼靜了下來。
周遭,一片安靜。
聶仲昆終於閉上了睜了很久的眼,一種難以言傳的酸澀從眼中一直傳遞到心底。他知道,不管葉琢雕刻出來的是什麼樣的玉器,哪怕是平淡無奇,她也贏了。
誰會在雕刻的時候散發著觀音一般祥和的聖光呢?
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也不相信。
玉啊,摸了一輩子的玉,他知道,玉是溫潤的,祥和的,如同嬰兒在母體裡徜徉在羊水裡的感覺,能安撫人們在喧囂塵世裡不平和的心,所以有人說,玉養人,它能滋養人的心身。
他的曾祖父,一個天縱奇才,就曾經感受過玉的靈性,並試圖透過雕刻,把他的感受表現出來。所以他創造了聶家雕刻法。
可除他之外,聶家一代代這麼傳承下來,卻再也沒有人能達到那種境界,沒有人能在雕刻時感受到玉的靈性。而能夠用自身作介體,將玉質的那一份溫潤祥和的內蘊散發出來,傳遞給大眾,這便是他那位曾祖父也做不到的。
葉琢,卻做到了。
她就這麼看了一眼湯問智的動作,就做到了。這不光要有極高的悟性,更要有一顆澄淨如玉、祥和如佛的心境。
誰能說她偷學了聶家的雕刻手法?誰又敢說她偷學了聶家的雕刻手法?
刀法、技能都是從感悟中來的,而葉琢感悟的,是天道。這種天道,又豈是聶家雕刻手法所能有的?
一種苦澀,直直地從聶仲昆的心底裡泛了上來,一直到他舌尖,瀰漫到了整個味蕾。
這樣的人才,也曾進過聶府,可他們就這麼把她給放跑了,還愚蠢地把她逼到了聶家的對立面。
聶仲昆頹然坐在那裡,望著葉琢,滿心疲憊。
葉琢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最後終於放下了刻刀。
大概是用的心力太多,她的面容露出疲憊之色,但眼眸清亮,精神仍然十分亢奮。她拿著打磨工具,開始打磨起手中的玉器來。
顧塵和杜浩然看了一眼還剩下兩寸的香,不約而同的舒了一口氣,這才定睛朝葉琢手中的玉器仔細看去。
卻見葉琢手裡拿著一個如同半球形的東西,通體透明,只隱隱的透出一點花色來,看那樣子,好像是魚缸。
不過此時他們都不擔心了,不管葉琢雕刻的是個什麼東西,她剛才能進入那個境界,而且是當著千百眾人的面,就已鑄就了她在玉雕界的成就。在娛樂如此匱乏卻又如此迷信、崇尚信仰的時代,她今天的這番表現,必然會作為一種神蹟,在極短的時間內傳播開來。
而且,他們都相信:葉琢既然能夠進入那個境界,必然能雕刻出不凡的玉器來。
隨著那炷香一點一點的變短,圍觀的眾人早已飢腸轆轆,不知不覺得,兩個多時辰就這麼過去了,臺上的六個參賽者,依次放下了手中的工具。有些慢慢收拾自己的工具,有些則在重新檢查手中的玉雕,看看還有哪裡需要修補。而葉琢,早在霍寧長和聶博易放下工具時,她就已將手中的工具放下了。這一場比試中,她在雕刻中用時最短。
瑞王妃這個時候,才感覺肚子餓了,身體因為長時間維持著一個姿勢而有些難受,眼睛也有些酸澀。她眨巴了著眼睛,輕輕移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