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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4頁

我轉過身,面向正南。

作為老濟南人,我很清楚,銅元局后街的東臨是護城河的「西圍」,向南到西門橋、趵突泉東牆,向北到少年宮橋、大明湖西牆。這條街的走向是與護城河絕對平行的,從地圖上可以看成是直插五龍潭內的一條斷頭路。

自明清以來,濟南城老街巷歌謠裡就有「曲水亭街通八方、銅元局街斷頭牆」的句子。

曲水亭街名字裡有「曲」字,但其匯集東、南、西諸多泉脈,來路順暢,去路通達,跟「曲」字恰恰相反。

至於銅元局后街,雖名字中有「銅元」二字,顯示大富貴、大商賈、大財寶、大吉利之相,卻在北面遭少年宮路橫截、南面遭五龍潭北牆斬斷,成了無頭無尾之相。

「兇。」連城璧又說了一個字。

我不禁皺眉,從這種風水佈局看,豈止是「兇」,簡直是「風吹落花墜懸崖」之命局,那是大凶中的大凶,普通人皆不可居。

張全中不是普通人,所以他能居住於此而不受其害。

我和連城璧不約而同地向後退,視線越過南牆,向正南方眺望。

雖然看不到五龍潭、趵突泉一線上的建築物,我們卻也明白,那邊有著名的「五三紀念碑」和紀念塔。

「怎麼會……」我掌心滲出冷汗來。

殯儀館一役剛剛脫險,卻又被張全中引入了另一個更凶煞的死局中。兩局之間,我和連城璧甚至連喘口氣、喝口水、歇歇腳的緩衝時間都沒有。

嘀嗒一聲,我額上的汗珠滑下,跌在腳尖前的青石板地上。

院中鋪砌的都是兩尺長、一尺半寬的古青石板,大約有百十塊的樣子。這些石板也應該有數十年的歷史,彼此之間的縫隙中鑽出半尺高的墨綠色小草來。

「希望這一次,咱們能像這些小草一樣,絕處逢生,頑強活著。」連城璧有感而發,屈膝下去,伸出指尖觸控那些小草。

小草具有堅韌頑強的生命力,歷來都是文人墨客、熱血志士激勵自己戰勝困難的比擬物件,就像大文豪魯迅先生曾以「野草」命名自己的文集一樣。

只不過,這些小草有些奇怪,連城璧的指尖還沒觸到它們,草葉就自動向一邊傾倒萎縮,並在眨眼間變枯變黃。

「不要碰!」我低聲叫。

同一時間,張全中也一步跨出了北屋,揚聲制止連城璧:「不要碰——連小姐收手,不要碰!」

我從古籍中讀到過此類植物的描述文字,但卻沒見過實物。

連城璧縮手,立刻起身後退,臉上神色大變。

「不要碰,連小姐,這些是我養的怪草。」張全中走近解釋。

連城璧苦笑一聲:「張先生,這不是怪草,而是大毒草。」

張全中點頭,雙臂一撐,把我和連城璧擋在身後。

院外忽然起了大風,吹得東牆、南牆、西面門樓頂上的野草颯颯亂響。

我意識到天象有變,立刻橫跨兩步,把連城璧攬在懷中。

大風捲動了張全中頭頂的亂發,但他巋然不動,只是昂首向著正南方。

「天陰九變,風,疾,亂,瘟。」他低語,同時雙手十指捏訣,形如鶴嘴。

「百越之地,南,動,劫,焦。」他再次低喝,十指輪動,如琵琶快彈,一輪過後,仍然呈鶴嘴之勢,但手背上酒杯大的一塊面板卻變得殷紅如血。

「卻,冷如北海玉,進,燃如南海不夜之火。咄咄,殺人碗,奪命酒,殺殺,殺殺殺……」張全中的聲音變得艱澀起來,彷彿一個跪在斷頭臺上的死囚,正含恨、含淚、含冤、含屈飲下那碗斷頭酒。

死囚多毒怨,故此劊子手必須一刀斬頭,容不得半滴汙血沾身,否則將要惹上塌天大禍,招致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