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他也沒有睡安穩。
在繁華的地中海里,古老的克里特島顯得孤傲而荒涼。海面上聳立著紅色的遠山,清澈的海水拍打著岸邊潔白的細砂。遊艇停靠在伊拉克利翁港口,兩人離船上岸。路邊是典型的鄉村風光,夾竹桃、無花果樹和角豆樹的綠叢中隱著白色的石屋。遠處是石榴園、柑桔園和歐楂樹園,灰脊令從天上掠過。田歌的注意力馬上被一種奇怪的樹吸引住了:“豹飛,這是什麼樹?”
山丘上到處都長著一種外形秀美的樹,樹幹緊緊擰在一起,長著彎曲的須,枝條細而光滑,長長的葉子堅硬而有梭角,葉子朝太陽的一面呈青銅色,反面是柔和的灰色。陽光透過樹叢,在地下撒下淡淡的樹影。謝豹飛笑了:
“這就是有名的橄欖樹嘛,就是雅典娜送給雅典城的禮物。也是聖經上所說,洪水後鴿子為挪亞方舟噙來的第一支新枝。”
田歌恍然大悟:“我知道。我還記得畢加索筆下的和平鴿呢。”她用兩排白牙輕輕叼住一支橄欖,兩臂做展翅狀,調皮地喊道,“是不是這個樣子?快替我照下來!”
謝豹飛哈哈大笑,忙為她搶下這個鏡頭。
與田歌相處,時時能感到純潔的快樂,就像是白色細砂中滲出的山泉。希臘女孩偏愛素裝,這些天田歌也常穿白色夏裝,就像是奧林匹斯山上的水澤女神。
上到遊艇的第一天晚上,田歌洗浴後,裹著一件潔白松軟的浴衣,臉龐更顯得嬌豔。謝豹飛覺得小腹上湧來一股熱流,渾身變得燥熱難當。他把田歌緊緊摟到懷裡,感覺到她柔軟的|乳峰,聽到她狂亂的心跳。謝豹飛伸手去脫田歌的浴衣,下面就該相擁上床,一夜雲雨……但田歌羞澀地裹緊了浴衣,伏在他胸前低聲說:
“豹飛,請你答應我一個請求,好嗎?我知道你一定會答應的。”
“你說吧,我一定答應。”
“豹飛,我愛你,全身心的愛你。我很高興能把自己奉獻給你,但是,我希望把我的Chu女寶留到婚禮之夜,好嗎?”
謝豹飛不禁愕然。照西方的眼光來看,田歌的這一舉動未免太煞風景。他體內的情慾已如脫韁之馬,難以約束了……田歌擔心地看著他,他很快收斂心神,莊重地吻吻戀人:
“我答應。”
田歌喜極欲泣,摟著戀人,把熱吻印滿他的面頰。豹飛是他的偶像,她心甘情願把身體給他,即使兩人最終不能結婚她也不會後悔,但她覺得這樣的Xing愛未免太淺薄了。她看過一篇小說,一對即將結婚的戀人被困山中,分別宿在一幢石屋的裡間和外間。夜裡姑娘沒有閂門,只是用一根長髮拴住門扇。兩人按捺住激|情,平靜地入睡了,而這根完好的長髮就成了這對夫婦保留終生的紀念品。田歌覺得,這才是最真摯、最濃烈的愛,她很高興豹飛也是這樣的至誠君子。
答應了田歌的請求,謝豹飛竟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在他近乎完美的一生中,實際上一直潛藏著危機。他知道自己的性格深處有一個狂暴的惡魔。愛咬人的鮑菲,他常常想起這個難聽的綽號,這個綽號裡便藏著他的恐懼。其實,同學們看到的只是冰山之一角。當他一個人關在房間時,他會更狂暴地渲瀉自己的慾望。在他的玩具飛船、遙控牧羊犬和棒球手套上都佈滿了牙印。他覺得,在牙齒中撕咬東西有強烈的生理快感。這種剋制不了的慾望來自於他的身體內部——不是來自大腦、心臟,甚至不是來自體細胞,而是在超越這些層級的更深的深處。他成長為一個成熟的男人後,這個惡魔並未被馴服,它與性慾結合起來後甚至更為兇猛。
他想起溫哥華、香港、曼谷和拉斯維加斯的幾個狂暴之夜。那時他的記憶閘門都被關閉了,事後殘存的回憶都是狂亂的、沮喪的、邊緣模糊的。他很難具體回想起來,對那些可憐的妓女們他都幹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