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在正午強烈的陽光下瑟縮著。
他恍恍惚惚地回了家,換了衣服。夏助理早已通知過他,會有車來接,可他沒想到是一輛加長禮賓車,帶著一種耀武揚威般的簇新與光潔。與之相比,周策的臉色明顯就難看很多,被藏青色西裝外套襯得臉色灰敗,又因為打了粉底,看起來簡直像恐怖片裡的殭屍。一路上週策只是陰著臉,吞掉一把止疼片後,就仰在靠背上,閉著眼睛假寐。
那一路誰也不敢跟他說話。方靖彷彿也被這種情緒感染,只覺得煩躁又疲憊。等到車子在影院門前停下,周策自己去走紅地毯,夏助理提議大家去休息室吃點東西,方靖拒絕了,借了夏助理的大外套蓋著,在車上打盹。
他沒意識到自己有這麼累。原本以為在車內狹小的空間裡會很難入睡,剛剛在車後座上蜷縮出一個形狀,睡眠就像一隻張開了翅膀的大鳥迎面撲來,意識一下子沉入全然的黑暗。距離夏助理把他叫起來的時候,好像只有五分鐘,抬腕看看手錶,卻已經是三個小時過去了。
他撕開一包溼毛巾擦著臉,睡意仍然在眼皮之間粘連,隨口問:“他不出席之後的晚會?”
“不了,一會兒就出來。”夏助理說話間嘴角抽搐似的一動一動,這是他神經緊張時的表現。方靖有點奇怪。夏助理年輕時是個北漂,在這行裡摸爬打滾了少說也有十幾年,很少再能有什麼大陣仗唬得住他。此時看著他開著車窗一根接一根地抽菸,車裡的菸灰缸幾乎塞滿,方靖莫名地緊張起來。
一會兒,周策走出來,一個姓張的助理跟在他身邊。媒體如逐臭之蠅,哄得一下就圍了上去。夏助理把菸頭往車內菸灰缸裡一扔,也跳下車去。
原本,方靖一直不明白,這件事怎麼會被炒作成新聞的。周策是個孤兒又能如何?被遺棄在育幼院門口又不是他的錯,既不桃色,又不暴力,除了讓人有點吃驚之外,彷彿不具備任何新聞價值。然而看了幾篇報道後,他就明白娛記真的不是吃乾飯的,抓新聞點又準又狠。總結起來不外乎兩條,一是周策與自己養父母關係一直疏遠,當年他退學從藝,和家裡人斷絕關係;二是他的親生父母究竟何許人也。方靖原本以為馬克吐溫《競選州長》裡,十幾個不同膚色的小孩撲上來抱大腿叫爸爸的場面已經夠光怪陸離,沒想到現實永遠比生活荒誕,在報紙上發表宣告,撲上來抱大腿的,卻不是叫“爸爸”,而是叫“兒子”了。這幾天屈指一算,周策已經憑空多出十幾個親生父母,只差滴血認親了。
這一切來得如此突然,可媒體似乎一夜之間就掌握了翔實又準確的資料,讓整件事背後露出些許陰謀氣味,方靖心裡影影綽綽覺得不對勁。然而輿論永遠是被媒體挾裹的。哪怕這件事真的沒有新聞點,普通人看到報紙頭條,還是有一探究竟的慾望。
他就這樣在周策身邊被不知多少人包圍、推擠,頭暈暈沉沉的,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伸過來的手臂與話筒,暴風驟雨一般的喊叫與閃光燈,眼睛幾乎睜不開,白亮的光此起彼伏間,有一種近乎赤裸的貪婪,挖掘著、壓榨著那身皮囊下最後一點秘密與空間。
周策臉色發黃,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神色痛苦不堪,已經無暇關注那些問話,機械一樣被助理們夾著往車上走。就在這時,有人喊了一句什麼,他迷茫地抬起臉,一下被閃光燈晃了眼,轉頭之間臉已經扭曲了,像是要哭出來似的,一隻手捂著嘴。
方靖只聽到他“啊”得輕叫一聲,覺得手臂上粘粘又熱熱的,一陣混了酸臭的血腥味傳來,回頭一看,周策的身子略歪了一歪,夏助理伸手去攔,卻抓虛了。周策刮擦著兩邊的人,倒了下去。
兩旁的閃光燈,只沉默了一瞬。再度閃起來的時候,亮如白晝,照得周策前襟上的血跡一發濃黑。
“神經性胃炎、胃潰瘍、胃出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