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一個死冤家,便是一個好朋友,總是走極端的。歐也納所找的那個,懂得人要衣裝的者話,自命為能夠把青年人捧出山。後來技斯蒂涅感激之餘,在他那套巧妙的談吐裡有兩句話,使那個成衣匠發了財:
“我知道有人靠了他做的兩條褲子,攀了一門有兩萬法郎陪嫁的親事。”
一千五百法郎現款,再加可以賒賬的衣服!這麼一來,南方的窮小子變得信心十足。他下樓用早餐的時候,自有一個年輕人有了幾文的那種說不出的神氣。錢落到一個大學生的口袋裡,他馬上覺得有了靠山。走路比從前有勁得多,槓桿有了著力的據點,眼神豐滿,敢於正視一切,全身的動作也靈活起來;隔夜還怯生生的,捱了打不敢還手;此刻可有膽子得罪內閣總理了。他心中有了不可思議的變化:他無所不欲,無歷不能,想入非非的又要這樣又要那樣,興高采烈,豪爽非凡,話也多起來了。總之,從前沒有羽毛的小鳥如今長了翅膀。沒有錢的大學生拾取一星半點的歡娛,象一條狗冒著無窮的危險偷一根骨頭,一邊咬著嚼著,吮著骨髓,一邊還在跑。等到小夥子袋裡有了幾校不容易招留的金洋,就會把樂趣綱細的體昧,咀嚼,得意非凡,魂靈兒飛上半天,再不知窮苦二字怎講。整個巴黎都是他的了。那是樣樣閃著金光,爆出火花的年齡!成年以後的男女哪還有這種快活勁兒!那是欠債的年齡,提心吊膽的年齡!而就因為提心吊膽,一切歡樂才格外有意思!凡是不熟悉賽納河左岸,沒有在技丁區混過的人,根本不懂得人生!
技斯蒂涅咬著伏蓋太太家一個銅子一個的煮熟梨,心上想:“嘿!巴黎的婦女知道了,準會到這兒來向我求愛。”
這時柵門上的鈴聲一響,驛車公司的一個信差走進飯廳。他找歐也納…特…拉斯蒂涅先生,交給他兩隻袋和一張簽字的回單。歐也納被伏脫冷深深的瞅了一眼,好象被鞭子獨了一下。
伏脫冷對他說:“那你可以去找老師學擊劍打槍了。”
“金船到了,”伏蓋太太瞧著錢袋說。
米旭諾小姐不敢對錢袋望,唯恐人家看出她貪心。
“你的媽媽真好,”古的太太說。
“他的媽媽真好,”波阿萊馬上跟了一句。
“對啊,媽媽連血都擠出來了,”伏脫冷道。“現在你可以胡鬧,可以交際,去釣一筆陪嫁,跟那些滿頭桃花的伯爵夫人跳舞了。可是聽我的話,小朋友,靶子場非常去不可。”
伏脫冷做了一個瞄準的姿勢。拉斯蒂涅想拿酒錢給信差,一個錢都掏不出來。優脫冷拿一個法郎丟給來人。
“你的信用是不錯的,”他望著大學生說。
拉斯蒂涅只得謝了他,雖然那天從鮑賽昂家回來,彼此搶自過幾句以後,他非常討厭這個傢伙。在那八天之內,歐也納和優脫冷見了面都不做聲,彼此只用冷眼觀察。大學生想來想去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大概思想的放射,總是以孕育思想的力量為準的,頭腦要把思想送到什麼地方,思想便落在什麼地方,準確性不下於從炮身裡飛出去的彈丸,效果卻各各不同。有些嬌嫩的個性,思想可以鑽進去損壞組織;也有些武裝堅強的個性,銅牆銑壁式的頭腦,旁人的意志打上去只能頹然墮下,好象炮彈射著城牆一樣;還有軟如棉花的個性,旁人的思想一碰到它使失掉作用,猶如炮彈落在堡壘外面的泥溝裡。拉斯蒂涅的那種頭腦卻是裝滿了火藥,一觸即發,他朝氣太旺,不能避免思想放射的作用,接觸到別人的感情,不能不感染,許多古怪的現象在他不知不覺之間種在他心裡。他的津神視覺象他的山貓眼睛一樣明徹;每種靈敏的感官都有那種神秘的力量,能夠感知遙遠的思想,也具有那種反應敏捷,往返自如的彈性;我們在優秀的人物身上,善於把握敵人缺點的戰士身上,就是佩服這種彈性。並且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