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厲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在他的身邊:“想什麼呢?”
姜逸軒轉頭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投向不遠處勞作的人們,淡淡地說:“我在想,漠北的冬天是不是特別冷。”
“那是自然,比之前我們在軍營裡冷多了,這裡是南蜀最冷的地區。”
姜逸軒嘆了口氣:“這個冬天難捱了!”
“我們倒還好,起碼有帳篷遮風,雖然效果不大,但聊勝於無。那些人就慘了,每年被凍死的都不在少數。”
“南蜀真的有那麼多罪大惡極的人嗎?”
面對他的問題,周厲沉默了。他出身清貧,比姜逸軒更懂得這世間的不公,但有什麼辦法呢?這世道本就是不公的,有的人含著金湯匙出生,而有的人能不能順利出生全看命。
這世道本就是位高者說了算,他們認為你有罪,你就有罪。上位者都忙著結黨營私,拉幫結派,誰有時間去聽一聽百姓的心聲呢?
這些他早就懂了,可惜姜逸軒是一朵溫室裡長大的花,從未看過這世間的醜惡,所以死到臨頭都想不通程堯為何非要置他於死地。
來漠北的三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足夠姜逸軒成長了。這三個月來,他總是沉默寡言,不悲不喜,好似突然間成熟起來。
周厲輕輕嘆了口氣,猶豫再三,還是從懷裡摸出一封信遞給他。
“誰寫的?”姜逸軒偏頭看了一眼,沒有接。
“程鈺。”
“燒了吧。”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語氣很是平淡,好像只是說了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你不開啟看看嗎?”
姜逸軒輕哼一聲,聳聳肩:“想來也就是問我過得如何,翻來覆去也就這些話,沒意思。”
他臉上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好像真的對那人無所無謂了,但眼裡閃動的淚花卻出賣了他的心。周厲看在眼裡,疼在心裡,若不是真的愛到了極致,他何至於傷心絕望至此?在御前,甚至連申辯都懶得申辯,一應辱罵和刑罰照單全收,只因那人是程鈺的父親。
過了一段冗長的沉默,周厲才低低地開口:“你……真的能放下他嗎?”
姜逸軒沒有回答,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能放下嗎?那是他從十五歲情竇初開就愛上的少年,他們一起笑過鬧過,他們曾經一起訓練,一起上陣殺敵,曾在無人的角落裡交換一個溼熱的吻,在那家不知名的小客棧青澀地探索彼此,在月下練劍,在油燈下對酌,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賽馬……那個少年總是把他護在身後,對他有著極強的佔有慾,在外人面前,他總是冷淡疏離,唯獨在他的面前那麼鮮活,喜歡吃醋,像個愛計較的小孩,但又特別好哄,勾一下手肘就能煙消雲散……
這些回憶如此刻骨銘心,他如何忘呢?可是放不下又能怎麼樣?他們之間註定要形同陌路,他是一定要報仇的,不僅為了自己,更為了那三萬枉死的冤魂,所以他和程鈺總有刀劍相向的一天。
罷了,反正他也不知何時才能返回京城,到了那時,也許他就能放下了。或者程鈺就能放下了,只要他們其中一人能放下,這個死局就能破了。
——
京城內,姜府,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唯恐一不小心就被盛怒中的姜雲遷怒。
姜雲坐在主位上陰沉著臉,持著藤鞭怒瞪著跪在地上的小櫻,陰冷道:“我再問你一遍,軒兒出發那天,程家那小子是不是對他做了那般令天下人恥笑之事?”
小櫻跪在地上直哭,卻只咬緊牙關說沒有。雖然她也不知道程家公子為何會親吻自家的少爺,但她知道,老爺一向自命清高,好面子,若被老爺知道少爺和程家公子關係匪淺,他定會為難於少爺。少爺已經很慘了,絕不能再讓他受到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