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旭。」她這樣講,心裡卻在想,其實她早該猜到了。他那日告訴她,他最喜歡的地方是于謙祠和嶽王廟時,她就該猜到了,「所以我今日教他來幫我騙你,因為我不想讓你去筧橋。」
她偏過頭,模樣前所未有的認真:「雁暉,不要去那裡了,好不好?」
他低下頭,迴避她赤忱目光,握住她的手,與她十指交纏:「你從未見過那些戰機罷?它們在天上高高地飛著,冷不防投下一枚炸彈,足以炸掉你喜歡的斷橋,炸毀我喜歡的于謙祠和嶽王廟,炸斷錢塘江大橋,炸毀西湖,也可炸毀屋舍和……」
他頓了頓:「和屋舍裡的人。」
「這些雖從未發生過,可每時每刻都有可能發生。」他摟她入懷,下顎與她額際相貼,「我去筧橋,就是為了不讓這些噩夢,在我眼前變為現實。」
淚如雨下,朱魚埋在他頸間無聲地落淚:「那你把我也帶走罷,我們一道兒回杭州,我去筧橋陪你。」
他替她抹淚,自己也不忍落淚:「留在這兒,在這兒等我回來,小魚兒。讓我留個念想,我才會拼著一口氣回來尋你。」
又道:「等我把他們都趕跑了,我就開飛機飛回來帶上你,我們一齊飛去杭州看雪。我們就在杭州成婚,我去西湖旁買個宅子,我們以後就可以日日泛舟遊湖,冬日裡不用擠在斷橋上,也能看最好的雪景。」
「可是……」朱魚想起郭蔚榕和喬蕙琪,內心總沒著落,可又不敢問他,若是他回不來怎麼辦?
「放心,我逢賭必贏,你見我哪一次輸過?」他曉得她在想什麼,朝她胸有成竹地笑笑,「我是雁,雁總要歸家的。你和這艘船,以後就是我的家,我的目的地了,我會記得回家的路。」
朱魚咬著唇:「郭雁暉,你這次說話算數麼?」
郭阡想了想,牽起她的手,對她道:「同我來。」
他牽她又回到船艙,找到他曾贈予她的犀飛利金筆,當場就洋洋灑灑寫下了兩紙婚書:
【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此證。】
婚書上空了兩個名字的位置,他對她鄭重其事道:「待我重歸之日,就把我的名字簽在這兒。我今日以此書向你朱魚起誓,我郭阡,定會平安歸來,帶你歸杭成婚的。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朱魚淚光濛濛地撲向他懷裡,踮起腳來,再度與他情深意切地吻在一起,不准他將「不得好死」這四個字說出來。
心中只將「平安」這兩個字默唸了無數遍,無數遍。
第53章 一把燃(5)【1936,廣州】 【民……
郭阡選在乙亥年最冷的一天離開。
那日是二十四節氣裡的最後一個節氣——大寒。
老黃曆有云:「大寒三候。一候雞乳, 二候徵鳥厲疾,三候水澤腹堅。」
第二句的意思是說,在大寒這個節氣裡, 鷹隼這些徵鳥,為了捕食來禦寒, 都保持著高度警惕,保持著隨時可以徵戰殺伐的狀態。
因此他挑這個節氣走, 也是十分的應景。
郭家人是在郊外送別郭阡的, 因為郭阡決意開飛機去筧橋報導。
彼時, 在中央航校,無論是轟戰機還是攻擊機, 數量都很有限。郭阡寄希望於筧橋的中央飛機製造廠,希望他們能將他在三年前賭來的這架民用機改裝成軍用機或是教練機。
當然, 在飛去筧橋之前, 他還要用這架飛機做一件事。
在郭家最後這段日子裡, 最黏郭阡的人是郭蔚楠。
以他的小小年紀,並不懂郭阡去杭州究竟是做什麼的, 只曉